之後的幾天時間裡,李無相都在修習“廣蟬子”。趙傀得到的這部道書並不完整,不少書頁都有殘缺,但李無相順著書中主旨,加上自己的推測,倒沒遇到什麼大問題。
他覺得這部書初期所教授的內容並不十分深奧,主要是教人煉體,而且是特彆有偏向的那一種。
在他的直覺裡,淬煉身體,應當是一個比較均衡的過程,皮膚肌肉、五臟六腑,都應逐步得到加強,甚至說,臟腑之間才應該是根基,就好比保持了內臟、內分泌係統的健康,整個人的生理狀況自然會改善。
但廣蟬子這部書卻首重皮肉的淬煉,甚至其中的氣血運行之道,會叫人采集臟腑生機反饋軀殼皮囊。李無相因此猜測這部書可能是一種較為低級的煉氣法門,還想象了一下著書者從前的處境——身處一種極度危險的環境,每天都麵臨生死搏殺,因而必修先以透支本源的方式淬煉皮囊好存活下來,之後再慢慢固本培元。
而他目前的境況與著書者當時十分類似。
這麼短短幾天的功夫,趙喜似乎已經恢複如初了,李無相才愈發意識到自己此前完全小瞧了她。
這洞府的二層雖然東西並不多,但從前趙傀和趙喜並不注重室內的整潔,因此地麵上滿是灰燼、炭渣,還稍有些從前留下的食物殘渣。尋常人在這種環境中或許不會感到不適,但這些日子他每天服用一丸扶元保生丹,又勤勉修習廣蟬子,身體已逐漸大好,五感變得更加敏銳了。
因此,這長期生活在一種極度清潔的環境中的軀體,就愈發無法忍受二層的雜亂和各種異味,於是叫上趙喜,將這屋子好好整理了一番。
地上和丹爐裡的積灰,細小的碳渣,一層石室中那些枯骨,都是先裝到麻袋裡,之後提到門口、丟進外麵的火海當中的。而這麼沉甸甸的一麻袋,趙喜雙手一拎就能背到背上,搬運四五次才隻需要休息一回。
麵對這麼一個不諳世事,但又擁有野獸般直覺的同伴,李無相意識到目前廣蟬子的修行法門可能真是最適合眼下狀況的——他必須得叫自己儘量變得身強體健,才能安心地徐徐圖之。
而說到清潔,李無相便想起了水。趙傀與趙喜原本居住的這二層,在角落裡也是有一個石砌的水池的,其中的清水同樣是從牆壁上滲出。
趙喜說,外頭的火海時常也會有變化。這幾天,火海還算是較為平靜的,但再過些日子,那火海便會聲勢暴漲,甚至還會有更多巨木自高天傾塌,更助火勢。但在這個過程當中,從牆壁中滲出的水反而會變多——從平時慢慢的一滴一滴,變成涓涓的細流。
十幾年來她對這些習以為常,認為是世界規律的一部分,但李無相聽了這些,卻意識到這些似乎代表著這個世界並非真的已經滅世了。
有沒有可能,他們正身處一場神靈們的戰爭當中?聽趙喜的描述,就像是神靈們仍在高天之上激鬥!火勢一盛,反而有更多水流滲出……難道是一位火神和一位水神正在鬥爭麼?那其他的地方,會不會尚未受到波及?
李無相將這個推測告訴了趙喜,她卻並不顯得怎麼興奮,或許也是因為她對外麵究竟是什麼樣子完全沒有確切的概念。
但李無相已開始為一次遠行做準備。
廣蟬子被保存在趙喜的手上,他就叫趙喜給他翻看了更後麵的內容,想要瞧瞧還有什麼有用的神通。可不看不知道,這麼一看,才意識到廣蟬子這部道書遠比他想象的要邪門。
在目前的修行階段,用臟腑精氣反哺皮囊已經算是不走尋常路了,然而再看了後麵的,才知道這部道書壓根兒就沒想要叫人去淬煉什麼臟腑,而是就要拋棄它們的。
現在他修煉的第一階段,名叫“發真種”,是借用臟腑精氣來強化皮囊。第二階段叫做“解九元”,便是在皮囊當中存留神念,一步一步將諸身關竅印在皮囊之中,到了這一步,臟腑已經開始衰竭,而皮囊則愈發精純圓滿,可謂地地道道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再到名為“披金霞”的第三步,便是將三魂七魄也煉入皮囊之中,再結合其他儀式,徹底拋棄身體中的其他部分,這便相當於其他法門的“結丹”。
至此,這部廣蟬子就已經算是大成,人就可以隻存留這麼一副“皮”,禦風而行、變化萬千,采補天地之間的靈氣鞏固自身。倘若能再學會一些彆的法術,按照書中的說法,“乃成青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