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繡趕緊幫她爹倒上酒,抓著他的胳膊:“爹,我說真的,就是李家灣的李小公子,長得可漂亮了,我今下午在鋪子裡見到他了,陳大掌櫃也見到他了,不信你去問問陳大掌櫃——他現在住啞巴姑娘家呢,你快去幫我提親吧,萬一他倆成了呢?你再找不到這麼好的女婿了——”
陳辛抬起被她抓著的胳膊擋在身前:“好好好,你彆搖晃爹,你給爹好好說說,爹都叫你弄糊塗了,到底怎麼回事?”
陳繡立即坐直了,抿了一口酒,興高采烈說起來。等過去小半個時辰,陳辛也微笑起來,頻頻撚須點頭。再等陳繡說得累了,他才說:“好、好,你先吃飯,爹去見見陳大掌櫃——這人再好,婚姻大事也不能急,你瞧你,氣得你娘飯也不吃,躲去生氣,你去哄哄她才行。”
“那你現在就去嗎?”
“唉,現在就去吧。”
陳繡高興得跳起來:“那我這就哄我娘去。”
陳辛看著她跑走了,才又為自己倒了一盅酒、慢慢飲下,皺起眉。
他今年五十多歲,今年卻已顯老相,有三縷稀疏的胡子,彆人乍一見,隻會覺得是個小康之家的老農。但他之所以能在幾年前帶著四十多個鎮兵做了金水的鎮主,就是因為為人謹慎、心思縝密。
李家灣的李家他是
知道的,這幾年裡雙方曾因為鎮東的山林地起過幾次衝突,但他都退讓了,並不曾親眼見過他家的人,可知道李家人丁興旺,家主有六個兒子,最小的的確是個少年人。
剛才女兒說的這事,聽著合情合理,但非要細想,卻也能說太巧了。李家灣的人差不多死絕了,怎麼恰好就活了這麼一棵獨苗,又恰好是個——要女兒沒說錯——門當戶對、溫文爾雅、知書達理的好小夥子?
陳辛將酒盅擱在桌上,抹了把臉,走出屋。
陳家院子很大,東西兩側廂房各有四間。右手邊的四間住著家裡的長工仆從,左手的四間原本存放些兵器雜物,如今清空了兩間,作為趙奇的臥房及客房。
他走到趙奇的臥房外,見裡麵亮著一點如豆燈火,就輕輕咳了一下,在門外低聲道:“真人,趙真人?歇下了嗎?”
隔了好一會兒,才聽見裡麵的人說:“我尚未證得陽神,稱不得真人。”
陳辛在門外連連點頭:“是是,呃……道長——”
“我修行的並非八部典籍,也稱不得道士。”
陳辛陪笑:“是、是,那……”
“我說了許多次,叫我趙仙師即可。”窗內的人伸手一推,窗戶就撐起小半,露出一張瘦臉。長眉、細眼、稍長些的鼻子、薄薄的嘴唇。要將這張臉壓短些,也可稱得上俊朗,不過隻在金水鎮中論,倒也算是一流人物了。趙奇皺了皺眉,“鮮虎骨找到了?”
“哎呀,對不住道……仙師,可恨那王家連夜走了,鎮上也找不到會打虎的了,前些天叫人冒雨去山上,結果虎沒看到,倒摔壞了兩個……仙師彆急,我已經叫人去清河找了——”
趙奇半闔著眼,看他片刻,才哼了一聲:“我所要的東西,都是為了你們金水好。我說過,這些都是要供灶王、除邪祟的。要是哪天邪祟來了,你東西卻沒湊齊,彆怪我接受了你的供奉,卻沒儘心儘力。”
陳辛趕忙向他作揖:“是、是,但這是有彆的事,仙師撥……撥……嗯……”
趙奇嗤笑一下:“冗?”
“是是,仙師撥冗聽我說一說——是這麼回事,小女說,前幾天有個少年被水衝到了鎮上,我聽了聽,覺得這事有點蹊蹺。那少年——”
陳辛用十來句話將事情說了,末了道:“我想了想,覺得這事有些巧,可又也算是在情理之中。仙師來的時候曾對我說,鎮上有什麼異常,無論大小,都要說給仙師聽,我就不知道這一樁算不算。”
趙奇沉默片刻,低聲說:“十幾歲的少年……這幾天來的?”
“是。被薛家那姑娘撿來的。”
趙奇又想了想,點點頭,放下窗戶:“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