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起你來了,之前不方便相認。等他傷好了我叫你來看他,現在他需要靜養,我得給他療傷。”
“好,我們這就動手!”
隻花了半個時辰,灶房裡麵的就全拆了,又流水一般送來各式家用——一張床,看著原本是陳家在用的,現拆的。又有零零碎碎各種的鍋碗瓢盆桌椅板凳換洗衣裳,還藏了些銀錢。李無相指揮他們把床安置在灶房裡,等再把東西歸置好,已又過去三刻鐘了。
陳辛走時千叮萬囑,歎氣說自己師父住了新收拾出來的灶房,李仙師你卻沒有清淨的地方了,要不要把旁邊的宅院也給收拾一下,李無相就哄他幾句,給送走了。
等門外腳步聲遠去,他才舒舒服服地在灶房的床上躺了一會兒,又試試被子,抱了另外一床走到柴房去看曾劍秋。他叫薛寶瓶一起撿些細柴枝子鋪一層,又用稻草鋪一層,然後墊上被褥。把他放上去之後,再掀開眼皮、探探脈搏、聽聽心跳。
依著他的經驗,把現在的曾劍秋當成個普通人的話,身體其實勉強算是健康,李無相猜測或許是因為青春壽元耗儘之類,又牽扯了體內氣機,搞得他昏過去了。
於是拉上薛寶瓶,坐到他的新屋子門口嘗陳家又新送的各式吃的了。
曾劍秋醒來時,天光已經放亮了。他猛地睜開眼,立即摸上自己的手臂,摸到袖中的小劍還在。然後迅速環視四周,要將自己撐起。但胳膊肘無力地打了個彎,又落回鋪上,他就隻能側著身子慢慢爬起來。
他的耳朵嗡嗡作響,幾乎能聽到血流和心跳。等靠到牆壁上喘了幾口氣耳畔才逐漸安靜下來,於是依稀分辨出了彆的聲音——鳥鳴,風吹樹葉的沙沙聲,碗筷碰撞的脆響,隱隱約約的說笑。
他提了一口氣,又將這間柴房看了一遍,慢慢走到門前,伸出手輕輕推了推。
吱呀一聲,門開了,沒被鎖住。曾劍秋愣了愣,終於將提著的氣呼出去了。
他走到院子裡,瞧見了薛家的主屋。門開著,李無相和薛寶瓶正在吃飯。
他站在那裡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眼中所見的是兩個漂亮的年輕人,皮膚光潔,眼眸明亮,投在他們的身上的陽光亮得都好像有些刺眼了。動作輕快又靈敏,臉上都是笑意,仿佛從不曾有什麼煩心事,也永遠不會衰老,好像這就是青春的化身。
一個念頭在他的頭腦裡猛地跳了一下……自己不該有這種心境的。但這個念頭隨即像一團被風裹挾起來的沙塵一樣很快消散,曾劍秋又慢慢出了口氣,感受到身上的疼痛。手腕腳腕、麵部、肩膀、後腰,都在脹痛。他從前聽說過這種痛——受了傷落下病根兒,或者人到老年因為勞作留下隱疾。這些東西與從前青春正旺的太一道劍俠毫無瓜葛,可此時他
意識到,它們好像全找上來了。
他歎了口氣,又猛吸一口氣,大步走過去:“你小子吃飯怎麼不叫我?把我活活餓醒的!”
李無相把身子往後一仰,從門內往院子裡看了一眼,笑起來,又指指桌上的空碗筷:“我們給你留著了。嘗嘗你徒弟早上新送來的吧,一會兒吃完飯,我給你講講廣蟬子,就是不知道你記性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