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行愣了下,他隻是表一個態而已,表明他還是跟讀書人一邊的,他原以為郭淡肯定會狡辯的,因為他見識過郭淡的手段,卻不曾想到郭淡認罪認得如此乾脆,難道是這首輔之威震懾住他呢?
他當然不會這麼認為,但是他身後的書生們卻都是這麼認為的,暗自得意,你哪日威風去哪裡呢?你有本事在首輔麵前囂張啊!到底是一個卑微的商人。
王錫爵抬頭看去,道:“你那塊招牌呢?”
郭淡訕訕道:“回這位大人的話,招牌已經收起來了。”
“收起來作甚,你既然敢掛,就彆收啊!”王錫爵哼道。
郭淡眼眶都紅了,道:“大人明鑒,草民也是沒有辦法,才掛上那塊招牌的,草民就是再愚鈍,也不敢拿那塊招牌迎接各位大人。”
王家有些看不下去,兩個內閣大臣欺負一個小娃,於是問道:“你有何苦衷?”
郭淡道:“大人,草民乃是一個商人,凡事都講究盈虧,之前大家都說這裡是汙穢之地,又是潑糞水,又是倒菜汁,這一天換一塊匾額,草民也吃不消,無奈之下,才主動承認這是汙穢之地,希望大家能夠放我一馬。”
“原來如此。”
王家點點頭,道:“那倒是怪不得你。”
申時行偷偷瞄了眼王家,自然也知道王家生了同情之心,心想,你呀,可莫要小瞧了這小子。
忽聞後麵一人大聲道:“什麼叫做無奈之下?說得好像有人逼你承認似得,你彆以為大家不知道,平日裡都是一些什麼人來此,一群男男女女混在一起,成何體統,不是汙穢之地又是什麼?”
說話的正是薑應麟。
後麵的士子、書生紛紛點頭,隻是礙於這裡許多長輩在,他們不便開口。
郭淡忙大聲嚷道:“草民可真是冤枉啊,草民方才指的是成本問題,是因為錢,草民才換上那塊招牌的,至於這裡是不是汙穢之地,這裡這麼多大人,草民一介商人,可是不敢妄下論斷。”
薑應鱗頓時一臉尷尬,隻覺自己太著急了一點,可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隻要見到郭淡就是一肚子火。
申時行打個圓場道:“這不來也來了,不妨就進去看看吧。各位請。”
“請。”
一行人入得園內。
這一次畫展,郭淡也沒有想過要彆出心裁,不但沒有想過,而且還很敷衍,七天來,他就來過一回,也就是吩咐人,將以前畫冊中的原畫放園裡麵一放,剩下的,你們愛咋地咋地。
所以放在最前麵的還是那幅風華絕代。
那些書生、士子哪都不看,目光就盯著那凸起的兩點。
就憑這兩點,你不yinhui誰yinhui?
個個都是摩拳擦掌,仿佛要將郭淡生吞活剝了,如今郭淡就一個人,麵對這多人,而且都是文壇中的泰山北鬥,哪怕是諸葛村夫在世,也不可能辯得過。
現在他們都已經沒有考慮輸贏問題,而是在考慮,怎麼贏,這小子恁地可惡,必須得用儘各種姿勢來羞辱他。
“聽聞此畫乃是朱家小子所畫?”
一個老者突然開口問道。
此人姓韋,名休道,乃是東閣大學士,但是他並沒有兼任六部尚書,權力是遠不如申時行他們,是在內閣的外圈,但名望卻是非常高,朝中不少大臣都是他的學生,當得上“德高望重”四個字。
郭淡趕忙答道:“回這位大人的話,此畫正是朱公子所畫。”
韋休道稍稍點頭,向旁邊一位年輕與其相當的老者問道:“楊兄,聽聞這朱家小子也不過弱冠之際。”
那姓楊的老者微笑的點點頭。
此人名叫楊銘深,乃文華殿大學士。
韋休道撫須感慨道:“想不到朱家小子如此年紀,便擁有這般精湛的畫技,唉...吾輩老矣啊!”
楊銘深嗬嗬笑道:“韋兄說得是呀,這長江後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換舊人,咱們也不得不服老啊!”
這兩個老頭一唱一和的,卻不知後麵多少人咬著自己的舌頭。
數百書生無不震驚的看著他們兩個。
這不對勁啊!
說好的批鬥大會,怎麼變成誇讚大會。
難道用的反諷手段?
不像啊!
薑應鱗顧不得尊卑有序,搶步上前來,先是躬身一禮,然後不可思議的問道:“下官冒昧問一句,這幅畫作入得了二位大學士的法眼?”
“入得,入得。”
韋休道擺手嗬嗬笑道:“老夫遠不及也!”
薑應鱗當即就傻眼了。
這倆老頭是假的吧?
然而更假的還在後麵。
一位微胖的長者上前來,道:“要老夫說呀,這一幅風華絕代,可真是畫出我大明獨缺的一美啊。妙哉!妙哉!哈哈!”
郭淡聽罷,十分崇拜看著這位微胖的老者,獨缺的一美,哇...你老人家還真是能侃,哎喲,這讀書人說話就是不一樣,我改日也得去翻翻書,陶冶下自己的情與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