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讓徐姑姑行如此大禮的人不多,而這老者可不是彆人,正是那大名鼎鼎的名醫李時珍。
他曾在京擔任太醫,便與徐夢晹相識,另外,他與徐姑姑的恩師萬密齋先生也是老相識。
李時珍問道:“令尊身體可還好?”
徐姑姑隻是點了點頭。
李時珍道:“看來你們父女還未和解?”
徐姑姑道:“晚輩不孝,無顏再回家麵對父親大人。”
李時珍歎了口氣,道:“這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老朽連清官都不是。坐吧,坐吧。”
二人在院中坐下。
李時珍道:“那日在城裡,我雖瞧見你了,但因當時有事纏身,故而沒有與你相認。對了,那天站在你身邊的年輕人,可是你的郎君?”
徐姑姑臉上一紅,慌忙搖頭道:“不是,不是,那人正是承包下這衛輝府的牙商郭淡。”
“是他。”
李時珍點點頭,道:“近一年來,老朽聽過最多的名字,可就是這郭淡,不曾想他竟這般年輕,此人可真乃一位奇人也。那你為何會與他一塊?”
徐姑姑答道:“晚輩本與其夫人曾有一段師徒之緣,後來他又請晚輩幫他出謀劃策,晚輩與恩師一樣,對此人也非常好奇,故而答應了下來。”
頓了下,她突然問道:“世伯,那日在城內,世伯所追之人,好像文長先生。”
“除了他,還能有誰。”李時珍歎了口氣,道:“記得一年前,老朽在山陰行醫,恰好遇到那瘋老頭,老朽見其一把年紀醉倒在路邊,無人問津,又惜其才,故而想為其醫治,哪知那瘋老頭醒來之後,竟罵老朽是庸醫,要加害他,還揚言要放狗咬老朽。
老朽本不想管他,任由其自生自滅,可當時又被他惡言激怒,他不讓老朽醫,老朽還偏要將他醫好,故而立誓非要將其治好,追了一年,就追到這裡,如今想想確也可笑。”
說到後麵,他自己都樂了。
“原來如此。”
徐姑姑微笑地點點頭,又道:“關於文長先生的事,晚輩也是略有耳聞,其瘋病時而發作,是難以有藥治,難道世伯有辦法將其治好?”
李時珍撫須笑道:“難道你師父沒有教你,這心病還得心藥來醫,世上根本無藥物可治。”
徐姑姑詫異道:“既然如此,世伯為何還.......!”
李時珍道:“其實隻要他答應讓老朽醫治,其病就好了大半。”
“晚輩愚鈍,不知世伯此話和解?”
“唉...!”
李時珍歎了口氣,道:“在這一年間,雖然我們碰麵就吵,但也心平氣和地聊過幾回,其人之智,真乃世間少有,可也正是因為他太聰明,故而生得這瘋病,可見這凡事都有兩麵,糊塗未必就是壞事,聰明也並非一定是好事。”
徐姑姑道:“聰明也能使人發狂?”
李時珍沉默少許,道:“他不肯讓我醫治,在於他對於這世上得一切,都感到非常絕望,而之所以絕望,乃因他已經看透了一切,再加上他生性孤傲,又不肯屈尊於人,故而才使其發狂。”
“晚輩明白了。”
徐姑姑道:“倘若文長先生願意讓世伯醫治,證明他不再絕望。”
李時珍點點頭,但旋即歎道:“可是目前來說,老朽是看不到任何希望。”說著,他看向徐姑姑,道:“鳳兒,你素來足智多謀,不知你可有辦法?”
徐姑姑沉吟少許,突然問道:“世伯,為何你們會來到這衛輝府?”
李時珍愣了下,回答道:“老朽是追著他來的。”
徐姑姑又問道:“文長先生現在還在衛輝府嗎?”
李時珍指著西邊,道:“就住在離著不遠的一間旅店裡麵,老朽讓徒兒看著得,唉...這瘋老頭看著好像身體虛弱,但健步如飛,這一路追來,老朽可也倍感吃力啊。”
徐姑姑又問道:“世伯,你們可有在其它地方待這麼久?”
李時珍想了想,道:“這倒好像沒有。”說著,他突然問道:“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徐姑姑稍稍點頭,道:“晚輩也隻是猜測,不敢確定,晚輩懷疑文長先生是衝著郭淡來的。”
“郭淡?”
李時珍搖搖頭道:“這不大可能吧。徐文長何許人也,可是連當朝首輔都看不上,豈會看得上一個牙商。”
徐姑姑道:“方才世伯提到文長先生深陷絕望之中,而晚輩在衛輝府也遇到一些對朝廷倍感失望的人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如那訴訟院院長薛文清便是如此。”
李時珍點點頭,道:“這衛輝府的確與眾不同,雖然充斥銅臭味,但這裡百姓卻是個個都心懷希望,生氣勃勃,與其它州府是大不一樣。對了,那日徐文長可有與郭淡交談?”
徐姑姑點點頭,將那日發生的事告知李時珍。
“也許你的猜測並沒有錯。”
李時珍不禁哼得一聲,“這老頭看著瘋瘋癲癲,但其實心裡可是敞亮的很呐。”
徐姑姑笑道:“這奇人還須奇人醫啊!”言罷,她又覺此話不妥,李時珍可也是奇人,忙行禮道:“晚輩失言,還望世伯見諒。”
“不不不不!”
李時珍連連罷手,哈哈笑道:“你說得很對,此乃絕世奇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