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行對此並未多說什麼。
乾清宮。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萬曆向張鯨詢問道:“為什麼泉州知府獻給朕的珠寶會在那艘漕運船上麵?”
張鯨道:“回稟陛下,此事微臣已經派人去調查,目前尚不知道具體原因,但是...但是微臣估計,可能是有人故意借此事來針對新關稅法。”
他知道,這沒法瞞得住,索性就直說了,反正這也不是他授意得。
萬曆哼了一聲:“他們想乾什麼?竟然將主意打到朕的頭上來,難道真如王錫爵所言,漕運已經變得腐敗不堪了嗎?”
張鯨道:“陛下,其實漕運幫民間運貨,那都已經是公開的秘密,微臣以為這算不得貪汙受賄,畢竟他們又沒偷沒槍,隻不過是順帶送一些貨,這也是情有可原的!
畢竟漕運可是一件非常辛苦得事,但是漕運官的俸祿卻非常低,而且,他們手中若是沒有錢,也找不到人來幫忙押船。而新關稅法,令漕運失去了這一條財路,所以他們才.....。”
他欲言又止,但意思是非常明顯,朝廷這麼摳,人家隻能自己去撈一點,要是這也不準,那誰還願意去押船。
正當這時,門外一個太監通報,張誠求見。
“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啊!”
萬曆苦惱地感慨一句,又道:“讓他進來吧。”
過得片刻,張誠入得殿內,先是行得一禮,然後將兩道奏章呈上:“陛下,方才有不少官員聯名上奏彈劾唐文獻濫用職權,非法羈押漕運官員。
而同時閣臣王錫爵也上奏,彈劾那名漕運官員以權謀私,為破壞新關稅法,故意設計陷害唐文獻,請求陛下收回成命,嚴查那名漕運官。”
李貴將奏章呈給萬曆,萬曆看都沒有看,隻是擺了擺,哼道:“來得還真是快啊!”然後就扔到一邊去了。
他又向張鯨、張誠問道:“此事你們怎麼看?”
張鯨道:“陛下,那名漕運官到底是在幫陛下您押送珠寶,若是嚴懲他們,這可能會有損皇威。”
張誠又道:“但唐文獻也沒有做錯什麼,畢竟他並不知道那些珠寶是獻給陛下,若是嚴懲唐文獻,這也說不過去啊!”
“你們......!”
萬曆瞪了他們兩個一眼,“朕還真不該問你們兩個,越問越頭疼,你們都下去吧,朕自己想想。”
“微臣告退。”
張鯨、張誠溜得也是非常快。
目前局勢這麼亂,他們也不太敢親自下場,不過他們也樂見這兩邊狗咬狗。
等到張鯨、張誠退下之後,萬曆還側耳聽了聽,待腳步聲遠去之後,他突然興奮的站起身來,開心的像個孩子似得,在台階上踱來踱去,嘿嘿笑道:“鬥起來了,鬥起來了,可算是鬥起來了。”
殿中唯一的太監李貴,對此有些無語。
朝中這麼亂,皇帝卻這麼開心。
這...!
萬曆突然向李貴道:“明天一早,你就傳旨司禮監,暫時解除唐文獻的官職,同時先不釋放那幾名涉案的漕運官兵,一切等調查清楚再說。”
“奴婢知道了。”
“還有,你立刻讓童笠傳信郭淡,就說...嗯,就說京城一切安好,讓他放心。哈哈!”
“奴婢遵命。”
翌日,司禮監就傳達萬曆的旨意,暫時解除唐文獻的官職,讓他原地待命,同時暫不釋放那幾名漕運官兵。
這看似各打五十大板,但其實是火上澆油。
如果萬曆要息事寧人的話,他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看見,反正他也不是第一回乾這種事,但他並沒有這麼做,而是將兩邊都給監禁起來,也就是說,他要管這事。
但到底怎麼判,這個......他就還沒有決定。
這皇帝都親自火上澆油。
效果自然是杠杠滴。
朝中瞬間進入白熱化狀態。
言官集團都被迫放棄攻擊郭淡,如今誰也顧得上郭淡,攻擊郭淡的聲音根本就沒有人在聽,他們也非常自然的加入漕運這一派,開始攻擊王錫爵。
王錫爵可也不是吃素的,他們很快就查到那箱珠寶本不應該出現在那艘船上,這分明就是栽贓嫁禍,於是他們這一派要求徹查此事,並且暫時先罷免漕運總督。
不過申時行對此事一直都是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因為他已經倒戈萬曆,他考慮得不僅僅是內閣的利益。
申府。
“唉...幸虧當初你提醒了老夫一句,否則的話,今日老夫必也陷入困境。”
申時行向自己女婿曹恪感慨道。
曹恪道:“嶽丈大人認為陛下將會是最大的贏家?”
申時行點點頭道:“這兩派相爭,這是非對錯,往往不是那麼重要,關鍵就在於皇帝是偏向哪邊的,故此往往陛下都會選擇息事寧人,但這一回陛下並沒有這麼做,反而是火上澆油,換而言之,陛下也定有所圖。”
曹恪道:“不知嶽丈大人可知陛下圖得是什麼嗎?”
申時行搖搖頭,又道:“不過定與郭淡有關。”
曹恪微微皺眉。
申時行問道:“你有何看法?”
曹恪微微一怔,道:“回嶽丈大人的話,其實小婿一直對一件事感到非常好奇?”
申時行問道:“什麼事?”
曹恪道:“那柳宗成怎麼會突然向宋侍郎獻策?”
申時行道:“柳家和寇家不是一直都是死對頭嗎?自保也好,報仇也罷,這都有可能呀!”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小婿始終覺得,那套關稅法不像似柳宗成能夠想出來的,更像似出自郭淡之手,畢竟這涉及到國家政策,而不是普通的買賣,縱觀天下的商人,唯有郭淡做到了將二者合二為一。”
申時行雙目猛睜,吸得一口涼氣,“這是一個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