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鶚又將郭淡收購債務的事,一五一十告訴王錫爵。
“此事我已經聽說過了,但沒有想到影響會這麼大。”
王錫爵眉頭緊鎖,思索半響,哼道:“看來這郭淡是想跟本官鬥爭到底,那也就休怪本官不講情麵。”
他目光一掃,“本官希望從今日開始,任何一艘來自衛輝府的船都不能靠岸,也不準任何一艘船去往衛輝府。”
王一鶚立刻道:“是,下官知道該怎麼做了。”
他偷偷與田義對了下眼神。
很明顯,王錫爵是要動用官府力量來對付郭淡,他們非常樂於見到這種情況得發生,你們打得越凶越好。
他們又將百姓給煽動到鈔關去,並且暗中命令把手的河道軍隊,對整條河道,甚至於陸路都是嚴防死守。
這也是王錫爵頭一回明目張膽地動用官府力量去對付郭淡。
這可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
雙方都在鈔關對峙起來。
而且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其中,但陣營就隻剩下兩個,一部分人是支持郭淡的。還有一部分選擇支持官府。
就這樣僵持了半月,那運河都徹底給堵死了,就路過得船隻也受到牽連。
不但如此,湖廣的漕運船也都過不去。
這兩邊可都不好受。
一諾牙行。
“這王錫爵還真是有些手段。”
郭淡坐在茶桌旁,一邊把玩著茶杯,一邊笑道:“與聰明人合作就是這麼輕鬆愜意啊。”
徐姑姑笑道:“我看這火候也差不多了。”
郭淡點點頭,道:“是得幫孫賀天他們找來談談,以免他們太沉迷其中,到時收不了場,那可就尷尬了。”
要知道王錫爵來這裡,可不是來對付郭淡的,他是來跟郭淡談判的,但他也不能說來到這裡,就立刻去跟郭淡談判。
那誰都知道你們是在暗中勾結,對方也肯定會破壞的,鐵定是談不成。
另外,郭淡屁都不是一個,在南京他又能夠決定什麼?
在來之前,王錫爵也非常疑惑,這怎麼去跟郭淡談,哪怕申時行對此也是很不理解。
郭淡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嗎?
而當王錫爵見過王一鶚他們,且又去鈔關看了看,立刻就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一鶚他們將責任推給下麵的人,這其實正合王錫爵之意,因為他就是要跟郭淡談,他還怕王一鶚他們從中添亂。
但如何將他們的談判變得有意義,變得具有決定性。
那麼首先必須得營造出一個僵局來,兩邊對峙,旗幟分明,且大家都受不了。
如此一來,郭淡的話才能夠服眾,他們的談判才有契機,也才會具有實質性。
不能說,他們兩個談完之後,大家都不支持,那可就非常尷尬了。
關鍵還要把王一鶚他們給撇開,由他們兩派代表著百姓和朝廷進行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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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郭淡便幫孫賀天等人給找來。
“各位,這麼鬥下去可不是辦法呀!”郭淡歎道。
孫賀天道:“我們也不想鬥,是他們不肯放過我們的。”
陳三元哼道:“咱們是不好受,但他們也沒有好到哪裡去,王錫爵說一個月後就給大家一個交代,如今已經過去半月多,他若解決不了,看他如何回去複命。”
“不錯,咱們就再堅持半月,看誰先死。”
這些家夥似乎都已經殺紅了眼。
他們心裡真的非常窩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來一回還不夠,還要再來第二回。
“話雖如此,但是。”
郭淡滿臉憂慮道:“但是我就怕把王錫爵逼急了,他狗急跳牆,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啊!畢竟咱們隻見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犯不著鬨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而且,這話說回來,他畢竟是官,我們是民,這民不與官鬥。”
“可認輸也是死路一條啊!”孫賀天一攤手道。
郭淡故作沉思,過得好一會兒,他才道:“各位,我們都是求財,這麼鬨下去,其實並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既然如此,我們為何不嘗試著去與朝廷談判,將這些問題都給解決了,那對誰都好。”
“朝廷願意跟咱們談嗎?”
“你們不也說了嗎,他們也不好受,但人家畢竟是內閣大學士,怎麼可能向咱們低頭,咱們何不先放低姿態,去找他們談,若是能夠談成,豈不是皆大歡喜。”
“要是能夠談成,那還說什麼,我們當然願意。”一個大富商可憐兮兮道。
打敗王錫爵對他們有什麼意義嗎?其實沒有什麼意義,畢竟他們又當不了內閣大臣,便宜都讓人家給占了。
許多大富商是真不想繼續鬥下去。
“就怕他們不會與我們談的。”
“成不成,那也得試試看啊!實在不行,咱們再另想辦法。”
“試試到也行,郭淡,你就代表咱們去跟他談吧。”
“也隻能我去。”
郭淡歎道:“畢竟他們要對付的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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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郭淡就前往王錫爵的宅院,而王錫爵是早就虛席以待,當郭淡入得屋內時,就他一個人坐在裡麵。
“草民郭淡參見大人。”
王錫爵輕輕吹了吹熱茶,仿佛沒有聽見一般。
郭淡非常自然直起身來,然後才一臉尷尬道:“草草民以為大人會說‘免禮’的。”
王錫爵放下茶杯,道:“本官也以為你不會行禮得。”
“哪能呀!”
郭淡嘿嘿道:“這不行禮,大人可是要治草民的罪。”
“如今誰又治得了你的罪。”
王錫爵冷笑一聲,頭微微一偏,“坐吧。”
如今郭淡占得上風,讓郭淡站著,他心裡都覺得尷尬。
“多謝大人。”
待郭淡坐下之後,王錫爵是長歎一聲道:“郭淡呀!這回本官是輸得心服口服啊!”
郭淡笑道:“我以為這是一場屬於勝利者談判,能夠參與這場談判的,全都是贏家。”
“是嗎?”王錫爵哼道:“那本官倒是願聞其詳。”
郭淡道:“大人追求變法,也是希望國家變得更好,國庫變得充盈,而不是為了貪圖權力,不是嗎?”
王錫爵隻覺臉上微微有些發熱,其實關稅倒不算什麼大事,他的目的還是加強中央集權,為以後改革做打算。道:“可你並不認同。”
郭淡笑道:“這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草民當然也希望大明越來越好,關於這一點,草民與大人的想法是絕對一致得。草民隻是不認同大人的做法。
大人利用草民來變法,首先,這對草民而言,是非常不公平得,許多人暗地裡是處處針對草民,草民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
其次,這麼做的話,新法也不可能牢靠,畢竟新法並沒有獲得人心。
最後,新法自身也存在著許多問題,也許大人您認為,您是能夠以身作則,但是我們這種奸商常常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王錫爵隻是淡淡地笑了笑,這好與不好,不都是你想出來的嗎?他也懶得去爭辯,反正都是郭淡對,問道:“也就是說你的那套會更得人心?”
郭淡沉吟少許,道:“我隻是覺得,讓錢莊和信行都參與進來,會令大家都有安全感,總比一方把持要好。”
王錫爵哼道:“可不見得吧!朝中許多官員可就不會覺得有安全感。”
“那些都是敵人。”郭淡立刻答道。
王錫爵愣了下,旋即哈哈大笑起來。
郭淡笑問道:“大人為何發笑?”
王錫爵嗬嗬道:“因為本官突然想到到時那些人會是怎樣一副嘴臉。”
郭淡愣了下,旋即嗬嗬道:“這麼一說,草民倒也想笑。”
王錫爵確實是在笑那些朝臣、言官、權貴。
正是因為那些人,才逼迫內閣站到郭淡這邊來,可不是郭淡把他們逼到這地步的。
如果他們真的能夠同心協力,那郭淡可真是一點機會都沒有,可惜他們人人都打著自己的算盤,無法團結一心。
可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郭淡布下這個局,其實就是要逼迫內閣與自己合作,然後來對付他們。
這可真的是非常諷刺。
而郭淡必須要控製河道,不然的話,他就沒有安全感,因為不管是現在衛輝府,還是將來得海外計劃,可都需要運輸,那些貪官汙吏把持著河道,這誰受得了,而他又無法承包整條運河,除非皇帝將沿河的官員全部裁掉。
但這是不可能的。
他隻能選擇與朝中的一派合作,由他們出麵來控製,自己在後麵乾預。
那他當然會選擇與內閣合作。
王錫爵又問道:“不過有一件事,本官始終都想不明白。”
郭淡道:“大人問得可是那一百萬兩。”
王錫爵點點頭道:“不錯。”
這個謎題至今都還未解開,在衛輝府補了半天,又跑來江南補,你到底拿了幾百萬兩出來啊!
郭淡稍一沉吟,道:“草民也有一事不解,還望大人告知。”
王錫爵問道:“什麼事?”
郭淡道:“為何我朝科考不考算術?”
王錫爵啞然無語。
郭淡也沒有打算說。
你們既然如此都不重視算術,在這上麵吃虧那也是應該的呀!
你好意思問嗎。
王錫爵也確實不好意思再問,道:“說吧,你打算怎麼做?”
郭淡道:“首先,大幅度降低關稅,如此一來,就皆大歡喜。”
“降低關稅?”
王錫爵吃驚道。
郭淡笑道:“陛下說過,要勵精圖治,故此陛下希望能夠減輕百姓的稅賦。”
王錫爵驚得可就是這一點,這關稅遲早要移交給皇帝的,這減少得可就是皇帝的錢,萬曆不就是為了錢嗎?他問道:“可本官以為,事情應該不是這麼簡單。”
郭淡道:“當然不是這麼簡單,關稅還將負責河道得治理,如此便可減輕沿途官府的壓力,我想他們一定都會非常讚成的。”
王錫爵聽得可真是頭昏腦漲,過得半響,他感慨道:“你說得很對,為什麼科考不考算術。”
ps:近七千字大章,下午就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