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萬曆向來就無所謂什麼祖製不祖製的,他是一個非常以自我為中心的皇帝,如今他連冠冕都不戴,還會在乎什麼祖製嗎?
彆跟朕談什麼祖製,談錢。
司禮監。
“內相,如今朝中亂成一鍋粥,許多人可都在等著內相您表態啊!”
一個中年宦官小聲向張誠言道。
“表態?”
張誠斜目一瞥,問道:“表什麼態?”
那中年宦官道:“就是關於關稅的事。”
張誠哼了一聲:“這事跟咱們可沒有什麼關係,咱們隻是負責幫陛下押送貢品,陛下又不會讓咱們交稅。”
那中年宦官道:“可是東廠那邊最近比較活躍,越來越多的權貴、外戚與督公來往密切,咱們要是什麼都不做,隻怕!”
目前為止,東廠始終是要壓司禮監一頭,而這時候可是籠絡人心的好機會,因為如今那些權貴到處求人,尤其是內臣,是他們主要賄賂的對象,因為他們希望能夠摸透皇帝的心思,司禮監許多太監覺得不能一直沉默,不然這好處都讓張鯨給占了。
張誠冷笑一聲:“他要出這風頭,那誰攔得住。不過嗬嗬,不過咱家心想,張鯨也未必摸透陛下的心思,而且你要知道,內閣可也沒有出聲,誰知道陛下與內閣之間達成了什麼協議。咱們在旁看著就行了。”
在此之前,他本來是漸漸偏向權貴集團,是郭淡的一番話,令他當時沒有選邊站,如今他可是非常慶幸,當時沒有選邊站,這情況顯然就有些不對勁,萬曆和郭淡開始占有主動權。
慈寧宮。
“啟稟太後,方才武清候又來了。”
一個老宮娥來到李太後身後稟報道。
李太後跪在蒲墊,撥動著佛珠,問道:“又是為了關稅一事嗎?”
“是的。”
那宮娥道:“如今這事已經鬨得是沸沸揚揚,朝中都亂成了一鍋粥。”
“哼!”
李太後輕輕哼得一聲,“這都是他們咎由自取,倘若他們當初答應皇帝,撥款治理河道,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這事老身管不著,今後不管誰來求見,統統不見。”
“奴婢遵命。”
等到那宮娥退出之後,李太後才緩緩睜開眼來,喃喃自語道:“皇帝長大了呀!”
言罷,她嘴角微微露出一絲微笑來,又閉目繼續誦經念佛。
因為這關乎外戚的利益,李家得人就希望來找太後幫忙,但是李太後怎麼可能在這時候出手,都已經鬨成這樣,如果萬曆輸了,那皇威將會受到非常大的打擊。
然而,萬曆如今其實也有些慌,因為他們事先沒有考慮到,大臣們會選擇玉石俱焚來逼迫他做出讓步,眼見這事越鬨越大,他趕緊把郭淡找來商議對策。
“郭淡,這事不會弄巧成拙吧?”
萬曆有些忐忑地向郭淡問道。
郭淡輕鬆愜意道:“陛下請放心,隻要陛下您強硬到底,表現出絕不可能妥協得氣勢,這事就不可能弄巧成拙。”
萬曆問道:“何以見得?”
郭淡道:“卑職之前就說過,這些人都非常貪婪,多要他們一文錢,他們都會覺得渾身難受,更何況是取消他們所有的特權,這是他們無法接受的。他們現在在賭陛下您也難以接受。隻要陛下您堅持住,他們必然會在最後時刻鬆手。”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道:“退一萬步說,即便真的弄巧成拙,陛下也不會虧損太多,甚至還有得賺。”
萬曆哦了一聲:“還有得賺?”
郭淡道:“假設取消所有的特權,每個人,每一畝地都必須交稅,那麼國庫必然充盈,陛下再也不用擔心,需要從內府拿錢來補助國庫所需。相比起來,陛下交得那些稅,也算不得什麼,況且那邊海外計劃已經在進行中,很快就能夠獲得大量的白銀。不過依卑職之見,這是不可能發生的。”
萬曆點點頭,又道:“那朕如何表現得更加強硬?”
郭淡回答道:“陛下可以委任工部尚書,全麵負責河道的治理,同時再增發一份俸祿給治理河道的官員。”
萬曆愣了下,道:“增發一份俸祿?”
讓工部尚書主持河務,他倒是沒有任何意見,他非常清楚石星的才乾,因為他的陵墓可就是石星修得啊!
郭淡點點頭,道:“他們不是造謠,說陛下之所以向自己征稅,實則是為了貪圖關稅嗎?陛下若是立刻成立一個治理河道的小組,同時再補助這些官員一份俸祿,那足以說明陛下是真的希望能夠治理好河道,而不是貪圖那些錢財。
另外,這麼做也能夠幫助陛下籠絡人心,讓更多的大臣跟誰陛下一塊勵精圖治。
最主要的,還是這能夠表示陛下您的決心,陛下都已經下令讓工部尚書在主持河務,證明這事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到時害怕弄巧成拙的反而是他們。”
萬曆突然眼中一亮,隻覺這主意還真是不錯。
關鍵不在於態度與否,而是在於多發一份俸祿給官員,就這麼幾個官員的俸祿,其實不要多少錢,但是這能夠籠絡那些正直、能乾的官員。
畢竟對於官員而言,如果不貪汙,那俸祿確實比較少,那麼來皇帝這邊做事,既能夠展現自己的才能,保住自己的名節,又能夠得到豐厚回報,解決生活上的問題。
同時,可以避開朝中的裙帶關係,如今朝中裙帶關係非常嚴重,沒有關係是很難上位得。
這一群人必然就會靠向皇帝。
這可能能夠分裂朝中的官僚集團,說不定將來還能夠在國本一事上麵取勝。
萬曆思量再三,點點頭道:“就這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