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似乎對死亡的概念很模糊,也許直到今日,付有希也沒搞清付衡是死了還是活著,反正他們父子之間的感情相對淡薄——付衡不算喜歡他,他感覺得到。
“就是你一羅阿姨去你家陪你的那個晚上,這個月發生的事情,你總有印象吧?”付大山努力想要喚起有希的記憶。
有希皺皺眉頭,他急著回去老師那裡,不怎麼耐煩地告訴付大山:“一羅阿姨從來沒在我家裡住過,她就算來陪我,也會等我媽媽回來後就離開,她不住我家。”
“你沒騙爺爺吧有希?”
“騙人是小狗!”有希用力掙脫付大山的手,飛快地朝隊伍裡跑去。
付大山望著有希跑遠的背影,他緩緩地站起身,臉上的表情逐漸從驚愕變成了恍然。
“原來如此……果然如此。”付大山憤恨地咬著牙,他先是嘲諷地笑了,接著像心神不寧的狗一樣在原地轉了幾圈,最後,他掏出手機,迅速地撥打出了一串號碼。
“你現在去給我做一件事。”付大山命令道:“對,去找他們領導,提我的名字,讓他想辦法把人支走。”
6.
晚上8點左右,林一羅接到了陳鈺打來的電話。
她那會兒剛剛洗完澡,包著頭發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聽到陳鈺在電話裡說的內容,她皺起眉:“半個月?”
“確實有些突然。”陳鈺很沒辦法地說道:“市裡來的文件,必須要出一個中層,其他兩個一個要陪生孩子的老婆,一個老媽住院了走不開,那隻能是我了。”
林一羅想了想,不得不叮囑陳鈺:“你要多加小心,這種時刻不能掉以輕心。”
“我知道。”陳鈺說:“有希我已經送到我媽那裡了,畢竟我要走上半個月,沒人在孩子身邊不行。你那邊自己多注意,有解決不了的事情要立刻打給我,好嗎?”
“好。”林一羅還要再說,衛生間的磨砂玻璃門上忽然映出了身影,她條件反射地趕忙掛了電話,敲門聲也恰時響起。
“我還沒洗好。”林一羅提高音量道。
“我不是催你的,我不急著洗。”宋爍映在門上的影子黑暗而高大,他沉聲道:“我是想問你,我能不能穿付衡的衣服?換洗的那些還沒乾。”
林一羅沉默了片刻,隔著眼前的折扇磨砂玻璃門,她回應道:“可以,隻要尺碼合適的話。”
“我和他身材差不多,尺碼也一直都一樣。”宋爍說完,便轉了身形。
他朝著衣帽間走去,視線卻並不是盯著櫃子裡的衣服,畢竟隔壁的房間,就是緊鎖著的書房。
宋爍站在將兩個房間隔開的壁畫前,是等人高的油畫,豎版的《烏鴉群飛的麥田》。
畫中色調是梵高擅長的金黃色,大片大片的鋪開,卻詭異地充滿了不安和陰鬱感,大概是烏雲密布的天空死死地壓住了麥田,一群低飛的烏鴉似乎要拉扯著麥穗落入深淵。…。。
宋爍不喜歡這幅畫,他也不喜歡梵高。
林一羅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很漂亮吧?”
他轉回頭,看到她穿著白色的浴衣,濕漉漉的頭發滴著水珠,正裸著雙腳站在他麵前。
宋爍的眼神沉了沉,很快就從她白皙的腳背上遊去她的脖頸,接著,再爬上她的臉頰。
林一羅不以為意地盯著他的眼睛,輕聲說道:“付衡喜歡這幅畫,他說金色的麥田很美,淩亂的鴉群也很壯烈。”
宋爍順著她的視線再一次看向身後的油畫,他眯了眯眼,沉聲道:“我喜歡席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