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剛剛走到這門口的唐天實身體明顯顫動了一下,然後微微搖了下頭,沒人看清楚他的表情,不知道在褒是貶。
這個世界沒有不透風的牆,中午的時候還是從J委那邊傳來了丁翠山被隔離審查的消息,下午的時候正式通知已經來了。
這次緊急黨委會議讓所有人都如坐針氈,尤其是郭一綱,他的臉上雖然還飄有若有若無的笑容。但是很明顯他的眼神也略有些空洞,這在素以精明而著稱的他的身上難得一見。
會議的主題很簡單:要服從上級的英明決定,堅決肅清前執法協會會長的遺毒。
半月前,郭一綱的前任丁翠山因為受賄問題被蘇省J委列入黑名單之後,幾經審查,定性是涉嫌重大違法犯罪,成了“獵虎打蠅”中的具體打擊對象,當其大名出現在當地頭條之後,坊間就傳出了天啟湖牌國產“小海鮮”的傳聞。那坊間的傳聞是:在丁翠山治下,提拔重用的人員要繳納30萬的“入會費”作為投名狀。
30萬?!
這筆錢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是個天價!但對於一些掮客而言,倒是問題不大。特彆是近幾年執法協會招人的潛規則:科班出身的捕快學院的基本不收,招攬來也是直接投到邊遠派出所投閒置散;而社會招J卻是招了一批又一批,這些人能跨屆入警,多少有些門路,分配到地方之後,再與當地的豪門世家再聯個姻啥的,烏雞就徹底地升級為了鳳凰。
家裡有礦的他們對於這個入會費雖然有些抗拒,但是數額基本上還是屬於能承受的範圍。
於是,一向有本位主義的天啟湖這幾年外地人反而成了升遷的主力軍,不知道是時代進步了還是這幾代人早被徹底物化。
時間點就掐得這麼好,兩級J委紛紛向天啟湖市府通報了案件情況,又趕上蘇省的政法協會某領導被查,這位大神是張馬祥的繼任者,一向以不差錢自居,結果給華夏執法總會的某領導行賄每次都要用海鮮盒裝30萬美元的現金。
都是30萬,又都是涉案金額。
天啟湖牌的國產小海鮮由此得名。這國產海鮮的價碼一經披露,整個天啟湖的自媒體是一片歡騰,捕快的士氣卻一片低落。
當多數人的努力工作匹配不到一個水到渠成的圓滿結果,消極情緒蔓延,績效下滑,躺平者眾這是一個必然的結果。職場之人,是不是每個人都會問自己一句:你努力是為了啥,是為了給他人當嫁衣麼?而且這些“他人”還分明就是他麼的一群草包。基於丁翠山的被抓,執法協會近期成了輿論的焦點,最關鍵的是坊間對郭一綱的評價:大哥不要笑二哥,甚至有人覺得他比老丁更適宜這個“天啟湖近二十年最差勁的執法協會長”之稱,這就更耐人尋味了。
郭一綱的眼眸像是變幻的雲彩一般,顯得越發的深邃,他朗聲道:“各位!都來了
啊!都是消息靈通的人士,我就不繞彎子了。大家最近都聽說了“國產小海鮮”了吧?我們執法協會算是在全國的捕快係統內出名了。我想問問各位:這真的隻是老百姓飯後的無稽之談麼?同誌們,現在整個天啟湖市800萬市民甚至整個蘇省都在關注我們,我們到底要做什麼樣的典型,大家捫心自問。”
會上的他依舊強勢,一副睥睨眾生的眼神掃完在座之人之後,接著厲聲道:“我奉勸有些人不要再等了,主動向我們交代問題,還可以幫你趟一趟,攔一攔,要是J委來談話了,怕是什麼餘地也沒有了,我這不是危險聳聽,我是在友情提醒。”
“你攔一攔?攔個啥?攔個寂寞麼?你與那翠山兄弟一個張飛,一個李逵,都是以黑成名的,裝什麼小白臉!”聞言,已經到年齡但是沒有等到下崗通知前來開會的花園淨冷哼了一聲,略有些嘲諷地看了他一眼想道:“丁翠山落水的風聲一出來,你自己也退了不少黑金吧。聲音高點,就可以欲蓋彌彰了麼?真是幼稚,這個時候低調點不好麼?還勸他人門前自掃雪,就不擔心自己的後院起火?這些個委員哪一個是省油的燈,他們一般還是很遵守規則的,隻喝湯,那吃肉的是誰,你沒點B數麼?”
他心中波瀾壯闊,表現卻並不明顯。
想到這郭一綱一來,天啟湖執法協會的政治生態那是一塌糊塗,他心裡還是有一點抵觸的,但是這種抵觸並不強烈,畢竟自己是個年把到站的人,無所謂爭鋒,那就不需要相對。
花園淨饒有興致地看了唐天實一眼,兩個人想的內容應該是差不多,都是圍繞這位郭先生的,話說他的手段可比那丁翠山“絲滑”多了,去年更是瘋狂,算是瞄準了自己快退居二線的機會吧。一年內狂動三次人,整個天啟湖捕快三下五除二之後基本上消滅了辦事員級,其中一次跳格提拔更是讓眾人目瞪口呆,坊間的評價是執法協會這次跳格提拔的十個人都是家裡有礦的,都與經濟實力前十強的家族沾點邊,是政商之間利益接壤的一次無恥苟合。
這他麼的是赤果果的搶劫,可比國產小海鮮勁爆多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想到此處,一向在委員會上充當吉祥物的花園淨這次沒再沉默,他輕輕地敲了兩下桌子,沉聲道:“我來說兩句,是我從事警察生涯四十年的一些感悟:為官一任,不談要造福一方了,起碼的政治清明經濟上廉潔我們應該做到。我個人表態支持J委的一切行動,除惡務儘,除患務儘,我也奉勸某些人不要再瞎折騰了!”
說著,他的目光一片澄明,看往故作正義狀的郭一綱。
這眼神雖然渾濁,卻像是一道利劍劃過。
“我去,這是我認識的老花?這個老好人也有如此強勢的一麵,所謂海水不可鬥量,我還真是有些小瞧人了。”即便是他的老對手唐天實也把目光投射了過來,那裡麵有疑惑,更多的是讚賞。
感受到了全場熾熱目光的包圍,花園淨清清嗓子繼續說道:“隻要我們執法協會的根子不壞,底子不爛,我們的明天就還是有希望的,我們要做的除了明哲保身之外,還要行使監督的職能,否則我們就不配坐在這裡討論反F。”
眾人一陣沉默之後,會場上竟然響起了掌聲。對於一向沉默寡言的執法協會班子來說,真是前所未有事,竟生大清朝。
這他麼的算是逼宮麼?
老家夥你想乾嘛?郭一綱麵色一刹那之間變得煞白,他料想了無數可能發生的事情,也想到了會場上有人會發飆,但是他沒有想到起頭的竟然是花園淨,這家夥離退居二線的點已經到了,就在等一個通告而已,他跳出來的這個時間點比較蹊蹺。
得,你這種廢人狀態實在沒有回擊的必要!
就等你被自然淘汰吧!郭一綱瞪了一眼過去,花園淨卻是淡然一笑回敬之。
“既然大家都覺得自己沒有問題,那麼我暫且相信大家,一切以J委的最終調查結論為依據。現在散會。”
郭一綱有些惱羞成怒,剛才這些家夥們的掌聲對他來說就是一種挑釁和諷刺,他用班長權限直接把會議終結就是一種反製,就是為了告訴這些圓桌上一起坐著的人,他們和自己有著天然的不可彌補的差距。而這個差距消弭之前,大家都給我小心一點。
“散會?流毒不是還沒有肅麼?批評和自我批評這個工作不開展及時的話,我們怕又要去省總會表態發言了。”
要知道丁翠山雖不是在天啟湖翻的車,單是所涉腐敗的一塊多是天啟湖的事,這個結果就注定了不能一筆輕輕帶過。
唐天實對於郭一綱這個孩子氣的舉動也是頗有些不滿地搖了搖頭,他看了花園淨一眼,兩個人點了點頭,花園淨旋即繼續發言道:“郭局長百忙之中開這個會不容易,我們大家聚在一起也不容易,這樣,我們鼓掌歡送一下郭局,其他委員留下繼續開會,把這個民主生活會按程序繼續開下去。”
我走,你們繼續開會?這話宛如逼宮讓郭一綱頗為震驚,那通整齊的鼓掌更是讓他後心冷汗淋漓,他喵的,我還沒走呢,這是要把自己架空的節奏麼?
不是說天啟湖人比較溫順,不排外,眾生窩囊麼?
他走出會議室的腳步很是淩亂,也反應了他內心的紊亂。
這一次,居然連孫峰都沒有跟出來!
複雜了!
他回首望了望燈火通明的會議室,第一次感覺那一直玩弄在手心的會議廳離自己竟然有十萬八千裡那麼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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