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今酌凝眸盯著她,“你不需自責,我一直是感激你的。”
蘇明妝不知如何回答,便牽強地笑了笑。
暗暗鬆了口氣——之前她擔心這些舊部到底是正經軍隊出來的人,可能乾不了殺人越貨的勾當,但聽說裴今酌把落草為寇的舊部召了來,也就放心了。
她突然覺得心中難受,快步去推開窗子,呼吸幾口新鮮空氣。
裴今酌見女子表情痛苦,焦急問道,“怎麼了?身體不適?”
“……不是,”蘇明妝看著窗外安靜風景,“突然心裡不舒服。”
裴今酌苦笑著問道,“因為要殺人,所以自感罪孽深重?”
蘇明妝被說中心事,僵了一下,之後無聲地點了下頭。
裴今酌走到另一扇窗,遠眺窗外夜色,“你記住,殺人的是我,罪孽深重的也是我,便是以後下十八層地獄,也是我而非你,一切與你無關。”
蘇明妝知道他是在安慰她,一想到因為那麼多人要因她的計劃而死,說能平靜接受,是假的。
但她也知道,自己沒得選。
如果不繼續進行計劃,武王會想方設法對蘇家動手。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難道就沒有除了“刀”和“肉”的其他選擇?
好在她經曆了十年夢境,體會到底層百姓日子多艱難,如果沒有夢境,她受到的打擊怕是更大。
蘇明妝收回視線,問道,“裴公子,你說,有沒有真正太平、公平的國家?沒那麼欺壓陰謀、爾虞我詐?所有人都安全幸福地生活?”
裴今酌也收回視線,麵色認真道,“有,每個王朝剛開始的一兩代,大多如此,但王朝可以更迭、人性無法泯滅,王朝平穩後、沒了生存之憂,人性貪婪便逐漸滋生,世道也越發紊亂黑暗。待紊亂到百姓活不下去的程度,便會爆發造反或起義,開啟新的王朝、周而複始。”
蘇明妝喃喃重複,“王朝可以更迭、人性無法泯滅。”
裴今酌看著女子失落的模樣,於心不忍——這樣金枝玉葉的嬌美姑娘,明明應該被捧在手心,一輩子不讓她接觸黑暗,為何會如此?
蘇明妝也隻彷徨了一會,很快鎮定下來,“這個行動,你去嗎?”
裴今酌苦笑著指著自己的腿,“我去,也是拖後腿。”
蘇明妝被逗笑,盯著他的腿,“你說得也對。”
裴今酌見女子喜笑顏開,心中想著——這樣如仙子般的女子,他這等凡人應嗬護才是,讓她在高高神壇上,不沾染一絲紅塵血腥。
……
三日後的,下午。
蘇明妝背下穴位後,正用銅人練習,就見習秋匆匆跑了進來,“小姐,有您的信!”
蘇明妝一愣,急忙放下銀針,“給我。”
心中暗暗祈禱——最好是裴今宴的回信。
有苦難言的滋味,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