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腹誹,打發走心中隻有增肌的曹斌,他轉回保工街,結果見過謝宇成帶著烏泱泱的人馬。
“阿時,我聽街坊說,有個肌肉男找上門,特意喊幫手過來!”
望著謝宇成身後那群踩著人字拖,穿著花褲衩,右手麻辣燙左手烤串的未成年小弟,秦時不由失笑。
這幫人感覺都不夠自己一隻手打的。
“成哥,讓兄弟們回去吃夜宵吧,人家登門送禮的,沒找茬。”
秦時從兜裡摸出幾張百元大鈔,塞給勾住自己肩膀的謝宇成:
“麻煩兄弟夥兒大老遠跑過來,請他們加個菜。”
謝宇成並未客氣,反正秦時每晚在午夜皇宮端果盤,小費沒少拿。
“阿遠和澤哥都在呢,你要不要過去湊一桌?”
順著謝宇成的眼神示意,秦時側身望過去,目光越過平日在街頭遊蕩的輟學少年,看到馬路邊汽車旁站著的李遠和程澤。
前者正給後者擋風點煙。
“今晚午夜皇宮沒開工麼?怎麼全在外邊。”
秦時開口問道。
“澤哥接了大老板的活兒,說是保工街、衛工街,還有建設街這塊兒,往後都要拆遷,過來看看情況。”
謝宇成雙手插兜,笑嘻嘻道:
“這次要把老房子、老宅子都拆掉,改成開服裝店、歌廳
的地方。
搞不好,我和遠哥以後就來這裡看場子呢。”
秦時哦了一聲,耳邊似乎聽見挖掘機轟隆隆的動靜:
“難怪石門牌樓那塊停著好幾輛推土機。成哥,我就不去了,我妹妹還沒吃東西,午夜皇宮不開工的話,我就回家給她做飯。”
用拳頭輕捶秦時愈發寬厚的肩膀,謝宇成語氣滿是羨慕:
“那回頭見。你小子跟著老梁練得越來越結實了,感覺肌肉線條又明顯了!”
生命力的巨大漲幅,除去帶來新生階段的蓬勃朝氣,也會潛移默化塑造形體。
而今寬肩窄腰倒三角的身材比例,讓以前清秀斯文的秦時,增添幾分陽剛硬朗的氣質。
他頷首笑道:
“回頭見,成哥。替我跟澤哥、遠哥說聲謝謝。”
兩人分彆,謝宇成小跑著穿過馬路:
“澤哥,阿時說他要照顧妹妹,不跟咱們吃飯了。”
程澤叼著香煙,雙手撐在轎車頂上,望著融入舊廠街夜色的秦時背影,再環顧周圍打打鬨鬨的一眾兄弟。
盛夏的夜風掠過長街,花花綠綠的廣告牌閃爍,好像把世界分割成兩邊。
自己這邊通亮的燈火,似乎並沒有棚屋來的溫暖。
他心裡頭忽然明白,為何梁老師如此喜歡這個“小師弟”。
“人這一輩子都受環境的影響,如同樹苗無法擺脫土壤。阿澤,你想做蒲公英,飛到很遠的地方去,但你有沒有想過,蒲公英隻能隨風飄,它沒有選擇的餘地,一旦風停了,它就落地了。”
程澤吐出煙霧,眼神恍惚,耳畔似乎響起離開舊廠街之前,梁老師對他說過的那番話。
“真正的強者,懂得將根係紮牢,向下生長,支撐自己觸碰更高的天空,沐浴更多的陽光……”
他低頭笑了笑,掐掉隻抽一半的香煙,將煙頭丟進腳邊的下水道:
“阿時走的路,跟大家不一樣。上車吧,再帶你們去看看建設街,那條路以後會弄一個很大的商業中心,知不知道什麼叫商業中心?沒去過都市圈嗎?就那種很繁華,能看電影,打電動的地方啊。”
程澤彎腰坐進車裡,李遠、謝宇成跟著鑽進前排,一個當司機,一個閒聊天,其餘人也跨上小電驢,三三兩兩並作一團,跟上發動的汽車。
繁星點點,皎月當空。
舊廠街的少年們,各自隨著那股宏大又難以覺察的時代洪流,奔往不同人生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