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結局都一樣,師父為何要執著於此。”
“……我畢生遺憾就是沒有和我最得意的徒兒真正一戰,在你死前滿足我這個願望。”
“……好。”
兩人錯身之後,執庭回身,將雙劍合一,收了回去,隨即他在十二娘注視中撕開了自己手臂,抽出裡麵的兩骨。抽出兩骨,他的手臂飛速愈合,而這兩根血色長骨卻變成了兩柄長劍。長劍隻有劍身,握劍之處同樣隻有鋒利劍刃,執庭手握在劍刃之上,鮮血流於劍上,卻沒有蜿蜒留下,而是被吸入骨劍之中。
“我使用雙劍,師父從來都知道,隻不過,我的本命之劍並非弗離劍,而是這兩把用自己骨頭所煉製出的骨劍。”執庭道。
十二娘確實不知曉他何時竟然煉製出了這樣奇異可怖的兩把骨劍,這骨劍周身沒有銳氣,卻讓她也感覺到危險。這仿佛並非兩把劍,而是會主動噬人的另一種生命。手執染血雙劍的執庭看上去,已經完全失去了從前青衣當竹的溫雅從容,而添了瘋狂與癲亂,可他此刻眼神卻又比之前更加冷靜。
“師父,請。”
十二娘再次舉劍向前,她的劍從來一往無前,刺穿眼前的一切障礙,可是在麵對執庭的骨劍時,卻好似陷入泥沼,膠著的掙脫不能。不過片刻,骨刀上就沾滿了她的鮮血。
身上傷痕再添的十二娘不見凝重,反而忽然大笑,她仰天橫劍,劍身如練,忽而化為冰霜般的巨劍。她的冰霜巨劍打在執庭骨刃之上,執庭隻覺有萬頃山巒壓倒,無邊寒意逼人,手中骨刃凝結寒霜,又蔓延到手臂。他一手揮袖掙開劍鋒,震碎手中堅冰,骨刃再次生出變化。
隻見骨刃上生出兩排如同鯊齒般的副刃,絞向十二娘的冰霜巨劍。
二人你來我往,在高台上的這方天地間不斷奏響著劍擊哀鳴。
穹頂上的血影更重,晗陽秘境之中哀鴻遍野,又逐漸歸於寂靜。鮮血即將落滿高台周圍的空茫,濃稠的鮮紅馬上便將與高台邊緣重合。
“哢嚓。”
一聲輕響,執庭一柄骨劍碎裂斷開,同時他一臂也軟軟的耷拉下去。而十二娘也不見輕鬆,她身上傷痕更多,可她卻是越戰越勇,受傷越重攻勢越淩厲。
忽然間,穹頂上的血紅符文發出瑩瑩光芒,與此同時,巨棺中浮現出三顆靈珠虛影,分彆飛射向穹頂三個角。穹頂之上共有五處虛影分布,此刻卻隻填滿了三處,還有兩處黯淡無光。
執庭敗勢已露,見到此等情形,不由露出一個釋然的笑,猝然在劍刃即將相擊時,撤去了周身所有靈力護持,將自己暴露在十二娘劍光之下,坦然的等待即將到來的死亡。
然而,驚變突生。
劍刃刺入胸口,滾燙血液飛濺。鋸齒骨刃入體後,瞬間奪去生機,體內臟腑都被攪碎。那劍刃穿過血肉的聲音,還有側臉濺上的鮮紅,都讓執庭笑容陡然凝固。
他望著手中穿過師父心口的骨劍,伸手摸了摸臉上鮮血。
冰霜之劍碎裂,恢複原狀的熹微劍摔落在地,發出的一聲輕響,打破了這個驟然出現的靜默。
“……你不是要殺我嗎,為什麼要主動撞上來,師父,你騙我?”
十二娘單膝跪地,一張口便吐出一口鮮血,“你騙了我那麼多次,我騙你一次又如何。”
“你的陣法……我看的懂,以這一萬多人為祭,用五顆神珠為引,以四相七星和合陣為應,抽取生機毀滅整個晗陽秘境和蓬萊遺島。唯一的生路隻有一個,就是陣眼所牽引的人,身懷兩顆神珠之力的最後一人將得到這個死地所有的生機……我不傻。”
執庭唇邊血線溢出,握住她的肩,聲如泣血,“你什麼都懂,為什麼不能成全我。我殺你一次,所以這次你殺我,我們師徒就不相欠了……”
十二娘忽的艱難抬手接住了他一滴眼淚,“人世間的情與仇,怎麼可能……算得清。”
如果為了她心中的公平和正義,她該在這裡殺了執庭,然後按照他的意思,去主持大局,恢複修仙界生機,可她終究是人非神,最後還是不忍不願殺他。
“在我無數次的預想中,師父都該殺了我才對。”
十二娘張口,又吐出許多鮮血,輕聲道:“你就當這是師父對你的……懲罰。”
“今後,我隻希望你……不是執庭,不是……瀛洲山主,不是……蓬萊遺民。你從出生開始就背著的責任,現在……都可放下,因為你這條命是延續自師父,師父將它還給你,所以,放下,活著。”
“我一輩子都在……追求人世的正義,但這次,就讓我作為人,自私一回……”
“執……”
心口絞著奪取生機的骨劍,單膝跪地的人最後一聲呼喚還未說儘,便已無法再次開口。在血光和金光映射中,溫度尚存的屍體化為兩道金光,投入穹頂,黯淡兩處依次被點亮。
獨自跪坐在地的人失神望著麵前空蕩,沾血骨劍與澄澈明淨的熹微劍散落在地,無聲悲鳴。
陣法完成,大地發出震顫,高台周圍的血池動蕩,獨坐高台上的人終於顫抖的伏倒在地,發出悲極慟哭。
——
“快看,那是……蓬萊秘境崩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