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難得穿了很是亮眼的青色長袍,在亭子中背手而立。
謝卿把馬停在一旁,兩三步跑了過去,“殿下,好久不見,我以為你忙著不會來了。”
太子殿下矜貴地應了聲,“今天沒什麼事便來看看。”
一旁低頭候著的劉全在心中乍舌。
明明得知謝家公子要去邊關時難以控製的低氣壓持續了好幾天,現在見麵卻還是無所謂的模樣。
果然是主子啊,這難以揣測的情緒變化讓人佩服。
謝卿看了看天色,隻是笑道,“辛苦殿下了。”
沉默了一會兒,眼看著謝卿就要開口辭彆時,太子倏然出聲,“上次給你的玉佩帶著嗎?”
謝卿點點頭,“那當然了,貼身之物帶多些也無妨。”
太子眼神亮了亮,他有些欣喜,“那玉佩算是我的信物,你掛在身上,若是我手下的人見到了,會主動提供幫助的。”
謝卿詫異,甚至頗為受寵若驚,那枚玉佩的價值實在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看向太子殿下,說話的語氣和神色都平平常常,好像自己送出去的不是什麼重要的、幾乎代表著他本人親至的信物,而是隨手可得的小玩意兒似的。
謝卿抿了抿嘴。
若是說沒能察覺到太子這些日子的疏遠便罷了。
可他偏偏不傻,自然能體會到。本以為是太子回京後變得多疑孤僻了起來,可如今看來,還是對自己非常信任。
難不成這些日子真的隻是政務繁忙?
這念頭一閃而過,最終壓在了心底。
伴君如伴虎,該糊塗還是要糊塗。
“去邊關從軍作戰,你會歡喜嗎?”太子倏然問道。
“嗯?歡喜說不上,戰爭總是要死人的。不過保家衛民是我的心願,我在邊關守護著王朝穩定,希望皇朝之上英明的君王能讓它越發昌盛。”
他的眼神亮晶晶的,看著太子殿下像是看著冉冉升起的帝王星。
虔誠而赤忱。
太子看著麵前人穿著輕甲的颯爽模樣,輕輕笑了下,好像放下了什麼。
那些逶迤纏綿的夢境,以及夢境中齷齪的心思皆被強行壓下。
在冷靜下來後日複一日的自我譴責和叩問中,藏在心中的情感早已無處可避。
無法再自欺欺人。
自己對卿弟的感情……
不僅僅是未來君主對名將的愛重,不僅僅是兄長對幼弟的親近。
而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想要貼近、擁有、共度一生的野望。
——是為人不齒、不容於世的愛情。
他是國之儲君,未來的國主;謝卿是將軍之子,未來戰場上翱翔的雄鷹。
而這些感情對他來說,不過是後世裡為人臆想的風流事,而落到謝卿身上,卻會帶來無數的流言蜚語與惡意揣度……
他天賦非凡,日夜勤修武藝,攻讀兵法,本應該是青史留名的大將軍。
於是這些難以表達的感情被理智死死控製著,太子殿下用儘了全身力氣才能克製住他想要挽留、獨占的本能。
最終隻是輕聲道,“卿弟,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