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心裡好像燃了一把烈火,灼燒著心肺,讓她煩躁不安。
動手殺掉聒噪淫邪的天師,心底無端的怒氣與怨氣卻得不到絲毫緩解。
何況那人身上黑氣環繞,孽債無數簡直是臟了她的手!
卿卿把這些異常的情緒歸結於麵前的一切。
她抿著唇,一張小臉緊繃,有些冷漠地想,如果把麵前的秦莫然殺了,把他身後怒目而視的所有人都屠儘——能不能緩解內心的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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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飛琛站在卿卿身旁,在那滿口噴糞的天師倒下時,滿腔怒氣一掃而空,陰冷恐懼沿著脊背流竄至大腦。
手指驟然蜷縮,一瞬間冒出細密的冷汗,葉飛琛雙腿發軟,條件反射般後退一步。
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見到人命的脆弱,前一秒還在大放厥詞的人下一刻就死在了麵前。
死亡真的很近。
屍體倒在陽光下,脖頸處流的血、瞪大猙獰的眼、詭異僵硬的麵容,都太清晰了,闖入眼簾後便如同烈性毒藥般侵蝕了大腦。
荒誕、恐怖又惡心。
人被殺死和怪物被殺死的意義是不一樣的。對於同類,人們會更容易感同身受。
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隻單單看到死人,便足以讓人生理不適、心理恐懼。
葉飛琛毛骨悚然,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幾乎下一刻就要昏厥。
直到屍體消逝,茫然惶恐依舊激蕩全身,大腦恢複些清明重新掌握身體控製權,他才側頭向卿卿看去。
白發怪物依舊一副冷淡的神色。
蒼白的膚色在陽光下幾近透明,黯淡的唇瓣如同枯敗的櫻花,修長纖細的脖頸脆弱的仰著,單薄的脊背挺得筆直。
葉飛琛應該驚慌失措地離開卿卿,站到天師的陣營裡,對這狠辣無心的怪物勢不兩立的。
但他沒有,像是被剛剛那一幕嚇傻了一樣,隻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直愣愣看著狀似冷漠無情的白發妖怪。
葉飛琛聽到自己逐漸穩下來的心跳。
他想問卿卿為什麼貿然殺人?在這群天師麵前動手豈不是坐實了惡妖的聲名?
即便是那話中帶了濃稠惡意與惡心的欲望,即便那天師是真的打算這麼做,想要把美麗妖怪當成禁臠,卿卿也不該動手……
可葉飛琛問不出來。
到了這種地步,那群人圖窮匕見,卿卿即便什麼都不做又能如何?能被他們放過嗎?難道隻有真的被傷害了才能反擊嗎?
他更想問卿卿臉色為何越來越蒼白,是不是不能貿然動用法力?又為什麼在這種時候還多此一舉,焚屍揚灰讓死人的屍體消失不見?
這些問話也說不出口,他不能在這種時候揭開卿卿法力有限的致命弱點。
更何況後者答案如此明顯,除了他再沒有人會害怕這具屍體。
在葉飛琛的心中,卿卿簡直是最乖最善良的存在,平日裡看到人類熟視無睹的不公之處都會義憤填膺。
如今卻動手殺了人心裡肯定比自己難受多了。
再看那張煞白的小臉,葉飛琛硬生生從中看出了十分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