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今離開時心裡依舊惴惴不安,回頭見到藝人含笑理智的模樣又疑心自己多想,再加上公司那邊事務繁忙,躊躇猶豫片刻終究還是走了。
她此後曾很長時間對此耿耿於懷——如果當時她發現異常沒有離開,結果會不會就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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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承受了那麼多的惡意,其中更是牽扯掉足以讓他崩潰的逝去的生命,李千溯仍然是真心想要活著的。
如果他走了,卿卿該怎麼辦?
那出玩一趟的貓妖回過神來沒了鏟屎官,會不會覺得惶恐彷徨?
如果他走了,母親該怎麼辦?
她深愛著的丈夫因兒子去世,心疼珍視的孩子又隨之離去,她該怎麼走出來?
還有他為數不多沒有放棄被各方圍攻的粉絲,為他付出不少心血寄予厚望的經紀人……以及自己的理想。
可他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惡夢中猙獰的麵容讓他無法入睡,冰冷病房內父親一次次的離去讓他頻頻驚醒。
他開始失眠,在沙發上一坐就是一夜。
他開始幻聽,那些惡毒刺人的詛咒謾罵直勾勾鑽入腦海裡翻攪,逼得他不得不時時刻刻放著音樂來壓那些聲音。
可還是好難受。
他吃不下飯。但他的求生欲又是那麼的強,沒有食欲也會強迫自己吃東西,即便腹中的食物最後又都痛苦地吐出來。
又一次趴在洗手池裡嘔吐出胃裡的酸水後,李千溯抬頭。
耳鳴聲和心臟劇烈跳動的回聲陣陣,脫力後他大口地呼吸著,身體疲弱無力,依靠撐在洗手台上雙手保持住穩定。
汗水泥濘,有些長的黑發濕漉漉地貼在額間,遮住眉眼。
真狼狽啊。
眼底濃重的青黑,又消瘦的厲害。
像個鬼一樣。
李千溯這樣想。
他對著鏡子笑了下,鏡中人也隨著他的動作露出一個滑稽僵硬的笑容。
真的好沒用啊,連自己的身體都控製不了,變成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他不認命般盯住著鏡子,對著格外陌生的鏡像調整自己的麵部表情。
不行、不行、還是不行。
笑得好虛偽。
他又覺得反胃,感到自責羞愧,無處可藏,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單薄脊背像是折翅的殘蝶,脆弱到一觸即碎。
掛在額前碎發上的水珠抖落,砸在水池上泛起微小漣漪。
他閉了閉眼,不敢去看這周圍的一切,逃避地想著這是不是又一場新的噩夢?
他怎麼可能控製不了自己的表情呢?他怎麼可能笑不出來了呢?
這無休止的噩夢什麼時候才能醒來?
……
靈魂好像在撕扯,骨骼血肉都在抽搐。
李千溯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生了鏽一般遲鈍的腦袋終於反應過來。
他好像得了病。
在意識到這一點時,他頓覺渾身發冷,耳邊瞬時嗡嗡喧囂一片,鼻腔處鐵鏽味令人作顫。
[都當演員了還玻璃心,抑鬱症啊,這不是矯情得的病嗎?]
[施暴者還抑鬱症,勾結資本做的假證明吧,這不是把網友當傻子嗎?真是抑鬱症你去死啊!]
[哈哈哈,李某得了抑鬱症,該不會是怕了吧,心虛就滾出來道歉賠罪啊!]
……
他該去治療的,可腦海裡滿是這事情暴露出去後那些更加激烈的反應。
又想起母親那雙擔憂自責的眼眸。
她一定會因為此而痛苦不安的。
最後又想到卿卿,他幾乎能預想到貓妖得知此事的反應。
她會肅著臉殺氣騰騰地道,“我把那些胡言亂語之人都殺了!”
——他會讓一切都變得更糟糕,讓快要停歇下來的風波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