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時光變遷。
一兩隻歸鳥掠過熱鬨的集市,劃過北邊的棺材鋪子,安靜地飛落在後方庭院。
落葵穩穩地把最後一根針紮入眼前人的脖頸,拿起本子詢問她的感受。
“什麼感覺?疼不疼?手臂還能動嗎?腦袋有無異樣?”
“銀麵?”
被稱為銀麵的姑娘微微動了下,背上散落的烏發滑動,露出一道猙獰可怖的疤痕。
聽到問話,才緩緩睜開眼側過身來,垂落在頰邊的亂發讓蒼白的麵容更顯陰弱,露出一雙好似暗藏殺機的深黑色眼眸。
麵無表情,明明天生一張皎如日星的麵容,卻仿佛眉梢處都寫滿了涼薄與無趣。
好像天生就是詭秘邪惡之事的幕後黑手,看一眼都讓人心底發顫,隻記得可怕二字,生生讓人欣賞不起來。
哪怕知道麵前這位是自己撿回來的,也了解她的本性,落葵還是被看得微慌,差點就要提針再往這危險源命門上紮。
留意到落葵的異樣,銀麵卻不在意,麵色平靜地回答她的問題。
“酸痛、剛開始略麻,比前些天的毒藥更痛三分,兩條手臂都不能動,腦袋有些昏沉。”
除了那泛灰的唇色與額間冷汗,神態如常竟絲毫看不出來忍受著這般痛苦。
落葵將她所說連忙記錄下來,進入狀態後又詳細問了哪處會覺得麻木,哪裡會格外沉重,等全部弄清楚了才把針給拔出。
銀麵問她這個月的試藥是否完成了,得到肯定的回答,這才點頭,起身拿起衣服乾淨利落地穿上。
她展現出來的狀態如此之好,仿佛方才的虛弱是錯覺一般。
落葵心中的歡喜又逐漸壓製了恐懼,看向銀麵的目光中帶上了幾分癡迷。
忍不住想,這可真是做藥人的好苗子啊。
對痛感的閾值一再提升,無論是忍受痛感的能力,還是從疼痛中脫離的速度,都是她那麼多藥人裡最為強悍的。
若不是教主將人要走,她說什麼也不會放過……
她出神的功夫銀麵已經把衣服穿戴好,走到了門邊告彆。
時值初秋,陽光正好,站在門邊的女子穿著一席玄色衣裳,豎起的腰帶掐出腰線,身姿挺拔宛若出鞘利劍,攝人心魄。
腰間掛著條長長的銀色鐵鏈,背後一把暗色彎月長刀。光線明明落在她身上,卻好似隔了一層,眉眼森寒冰涼直讓人覺得四下黑暗,麵前人宛如地獄歸來的勾魂使者。
唯有那腰間垂著的青色布袋添了幾分人氣。
銀麵手中轉著銀色麵具,漫不經心地瞧著那麵具在手上翻轉,一邊道,“有勞落葵姑娘了,書信我今日晚間送來。”
她說話時的聲音是女聲,隻不過略微偏低了些,但總歸還是聲音清亮。
言談也很有禮貌,又是“有勞”又是“姑娘”,聽起來也很斯文。
可隻要一看到她人,腦中便拉響了警報,疑心這話是不是彆有含義——這書信真的是所謂的書信嗎……該不會是以屍體為載體的特殊聯絡方式吧?
至少一旁新入魔教伺候落葵藥師的侍女是抖了抖,屏住呼吸不敢再抬頭。
落葵應好,並約定了下個月相見的時間。
聽到藥師的回應,耳邊又傳來離去的腳步聲,低頭的侍女才悄悄抬眼,忍不住往外麵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