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遇沒說話。
孫小光跟羅梅看向薑遙淺。
薑遙淺沉默一下,開口:“她是一個老師。”
孫小光還等著,看薑遙淺不說話了,問:“這就沒了?”
薑遙淺突然笑了起來:“嗯,沒了。”
“......”
每個人都有故事,他們或是說起來坦然不在意,或是根本無從說起。
那麼鮮明靈活。
試完了菜,孫小光跟羅梅還要收拾一下小飯館,就讓薑遙淺跟解遇先回去。
薑遙淺跟在解遇後麵慢慢地走著。
前麵小街裡的包子鋪傳來一陣濃濃的麵香,有下班的人正騎著電動車停在鋪前,師傅把蒸籠打開,熱氣騰騰,他摸一下,再被燙得兩根手指放到嘴前吹著直挫;另一邊的烤鴨店門口放著一個大烤爐,烤爐旋轉著,裡麵串著一隻隻焦黃誘人的烤鴨,半隻八塊,整隻十五;再前麵就是一個大超市,門口的喇叭喊著今天的特價促銷活動,裡麵人群擁擠熱鬨,出來的人疲憊卻又滿載而歸。
解遇今天實在有些沉默,或者說是什麼東西被壓製之後的冷漠,穿走在人群之中,卻又脫離在熱鬨之外,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
到分叉路口的時候,薑遙淺看到一個花店,她停住,剛要側頭跟他說什麼,結果就發現他步子根本停也沒停,已經走到了前麵。
“......”
薑遙淺頓了一下,沒叫他,自己走進了花店。
第二天下班,薑遙淺直接去了孫小光的小飯館。
沒想到來吃飯的人這麼多。
門頭上“梅子菜館”幾個字飄著油煙氣,門兩邊擺著兩排她昨晚定的花籃,飯館裡麵坐滿了人,外麵的空地上也擺了好多張桌子,現在已經坐滿了一半。
孫小光炒熱菜,羅梅擺冷菜,兩人忙得熱火朝天。
薑遙淺這才看到孫小光的發型換了,原來頭上那撮醒目的藍毛已經剪了,頭發剃得挺短,看起來十分精神。
薑遙淺沒看到解遇,以為他沒來,往裡走才看到他在外邊一個角落裡宰魚。
他背對著這邊,坐在一個小凳子上,一條腿屈高歪著,另一條腿伸直在前麵,隨手抓起一條活蹦亂跳的魚,刀一劃,一刮,再刷幾下魚鱗,一條殺好的魚就扔進盆裡。
快,乾淨利落。
“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薑遙淺走進小飯館,卷起袖子,問著正顛勺的孫小光。
孫小光抬臉一看,立刻齜牙笑著招呼:“姐你來啦,等我一會啊。”
他把菜盛進盤子裡,端著菜帶著薑遙淺往外走:“姐,你就坐那,最前邊的空桌子就行,那位置看得最清楚。”
薑遙淺有些沒明白。
孫小光又小聲叫著解遇:“哥,哥,再去坐一會唄,先把人引過來再說,要是再有人要號碼,你就直接報我的得了。”
薑遙淺:“......”
解遇懶得搭理他。
他洗了手,拎了拎身上的黑背心,濕漉漉的,也不知是水還是汗。
有大姑娘、小媳婦,婆婆阿姨的都忍不住朝他看兩眼。
不說長相,光那個子往這一站就夠招眼了。
孫小光把菜送過去,看到有新來的客人,見男的叫哥,見女的就叫姐,招呼人坐下後立刻叫梅子送來瓜子花生米,再遞上一壺茶水,臉上一直笑嗬嗬的,特彆會來事。
薑遙淺左右看看,最後走到角落裡,戴上邊上放著的橡膠手套,去清洗解遇剛剛殺好的魚。
孫小光回頭的時候看到了,立刻朝使勁解遇打眼色。
意思這麼好的女人還等什麼,趕緊上啊。
解遇撩著眼皮看了他一眼:“你無不無聊?”
孫小光走過來,小聲著:“哥,你就沒有發現自己對姐有些不同嗎?”
解遇絲毫不上心的樣子:“哪裡不同?”
孫小光想了想,道:“你每次都會抬眼看她。”
解遇聽了似乎覺得好笑,瞥了他一眼:“嗯,我還天天抬眼看你呢。”
孫小光:“······”
完全不開竅的樣子。
“行吧,哥,不,大爺,那您找個位置坐一下,我給你們炒兩菜行不?”
孫小光低頭哈腰著,就差在肩膀上甩條小毛巾了。
解遇終於忍不住抬腿踹了他一下,朝外麵走去。
斜對麵的馬路上停了一輛車。
“大律師,下車啊。”
麗怡今天出院,他們家要請沈書吃飯。
沈書下了車,卻沒跟方成朝飯店裡走,而是對他道:“你們先進去吧,我等會。”
方成:“怎麼了,有什麼事嗎?那我們先進去打個招呼吧。”
“私事,很快就好,你進去吧。”沈書似乎很沒耐心,聲音變得有些尖銳起來。
方成沉默了一下。
自從沈書他們家當年出了事後,她性格大變,後來又轉學搬了家,現在幾乎已經找不到從前恬靜的影子了。
“好的。”他道。
走進飯店前,方成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沈書是直接朝對麵的小飯館走去。
解遇正坐在桌子上低著頭玩手機,一條腿伸得老遠,胳膊肘抵在桌邊,桌子上羅梅剛送過來兩盤冷菜,又開了一瓶冒著冷氣的啤酒,孫小光在炒熱菜。
“趙雷強躺進醫院裡,跟你有關係吧!”旁邊站了一個人。
解遇手指停頓,壓著眉掀了下眼皮。
沈書還是穿著一套板正的職業套裝,短頭發彆在耳後,目光淩厲火亮,透著厭恨憎惡。
在清吧時,那個趙雷強跟她說了他的很多事,說他玩女人,搞彆人的女朋友,還說他被老女人包養。
她又惡心又痛快。
但是還不夠。
他不應該好好地坐在這,他應該跪在地上,趴伏在惡臭的淤泥裡,應該活得像條野狗一樣。
“滾。”
解遇隻說了這一個字就低頭繼續玩著手機,仿佛隻是看見了一隻惡心人的蒼蠅。
沈書渾身的刺一下子被激起來。
他憑什麼?
他有什麼資格拿這種眼神看她。
沈書兩邊掃一下,然後快步過去,拿起一個客人桌上的菜盤子就朝解遇砸過去。
解遇頭一偏,躲過了盤子,菜油卻落在他的頭上。
盤子哐當當地落在地上,竟然沒碎。
薑遙淺洗好了魚,聽到後麵動靜,回頭的時候正好看到解遇一點一點地抬起頭。
紅紅的辣椒油正順著他的頭發絲往額頭、帶疤的眉裡、臉頰上流。
紅得像是血。
他閉了下眼,又慢慢張開。
那個眼神,看得薑遙淺的心立刻狠狠顫了一下,之後又完全怔住。
她總算想起來自己到底什麼時候見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