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楊溥繼楊士奇之後,跪倒的那刻。
文武班列中,幾人癱倒在地。
有文臣,亦有武將,但多的還是文臣。
薑濤從袖口中取出謄寫的又一件奏疏副本,連同那件血染的襯布,一起舉過頭頂。
“陛下,有奏本和血書在,懇請陛下為百姓伸冤。”
不用吩咐,早有階下侍應的小太監飛跑過來,從薑濤手中接下奏本和血書。
奏疏的正本,算上今日,已經遞上去第三日了。
由於其中涉及右通政使李錫,楊士奇怕通政司壓下,不僅署了自己的名,還越過通政司,親自將奏疏帶進內閣。
後又怕王振壓下,還專門挑了個他休沐的日子,讓底下中書在金英當值的時候送去司禮監。
金英此人,按說資曆比王振要老。奈何此人生性膽小,雖不是濫權的內宦,但攝於王振淫威,他也確實做了一些錯事。
楊士奇心中知道,王振勢力,金英知之不詳,所以才會選擇這個時機,遞上折子。
奈何折子遞上之後,楊士奇多方打探,知道折子確實到了朱祁鎮手上,隻是陛下依舊沒有任何批示。
這兩日來,他心中其實並不平和,反而有些煩躁。
楊溥剛回京,他就將此事和這位共事多年的老友說了。
兩人唏噓許久。
楊溥心中感歎,他告假回鄉這些日子,竟發生了這麼多事,連於謙都被下了獄。
他埋怨楊士奇不早早送信給他。
楊士奇幾次張口欲言,但最後想到於康再三叮囑,他還是又咽了回去,瞞了老友於康的事。
隻是搪塞著說,事情已然發生,自己設法在救,不想打擾他。
二人都心裡明白,自己歲月無多,回一次鄉不易,或許是最後一次也不一定。
楊溥心知老友體恤自己,也隻能歎一聲揭過。
商討過後,兩人決定,陛下既然將奏疏留中,其中定然是出了什麼岔子,具體情由他們不知,但朔望朝參在即,這是一個機會。
於是才有了現下這一幕。
兩位百官表率,以如此行動表明決。滿朝文武,亦不乏血性臣子。
於是下一刻,跪倒一大片。
山呼海嘯般喊出:“懇請陛下為百姓伸冤。”
此時朱祁鎮臉上稍顯一絲無措和慌亂。
他確實因為連日來一些事,將這件事忘在了腦後。
而且那日,他並未將奏疏看完。
當時滿腔怒火,隻因為懷疑楊士奇和於謙結黨,至於工匠之事,他根本沒來得及細想。
今日朔望朝會,他口中的,要議一議的大事,本不包括此事。但此刻朝堂上,內閣輔臣,滿朝文武山呼海嘯,還是讓他慌了神。
王振看到朱祁鎮如此,心中也在感歎:“陛下畢竟年紀還小,應對事情畢竟還有些稚嫩。”
於是上前,暗裡伸手,輕輕碰了碰朱祁鎮的衣袖。…。。
朱祁鎮本有些無助,王先生的舉動頓時讓他心裡安定不少。
王振送過去一個眼神,也不管朱祁鎮有沒有看明白,又順手接過隨侍太監遞過來的奏本和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