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見勢不妙,先是睨了一眼於康。見他立在那裡,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眼中閃過一抹厲光。
“陛下!”
王振陡然提高聲音。
那得了吩咐的隨侍太監見狀,沒有立即領命離去,而是戰戰兢兢,繼續立在原處。
“做什麼?”
朱祁鎮還在氣頭上,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此刻對待王振,他的語氣與往常完全迥異。
王振臉上有些不自然,但還是繼續奏道:
“陛下,天色已晚,馬指揮使失察之罪,等明日問責,也還來得及。陛下連日操勞,今日本該早些歇息。太後也一再叮囑過,不可讓陛下操勞太甚。總歸於百戶所奏之事,不急於一時一刻,還望陛下保重龍體。”
一番言辭,情意真切。
朱祁鎮臉色也慢慢緩和下來。
喜寧見狀,也連忙敲起了邊鼓:“陛下,王公說得對,您連日操勞,鐵打的身子也守不住啊!”
朱祁鎮恨鐵不成鋼:“朕之臣民,連一點撫恤都被他們克扣,朕卻一直不知,被蒙在鼓裡。”
他稍稍緩了緩氣息,繼續說道:“等明日,朕倒要好好問問。他們若是有朝一日為國捐軀,朕可否也能以同理待之?”
說完,又看向於康。
“於康,朕沒有看錯你,不貪功冒領,為同袍直麵陳詞,朕身邊正缺少像你這樣忠直堅貞之臣。你先回去,等明日朕親自過問之後,自會給你和你們‘山貓’小隊一個說法。”
於康巴不得立即離開。
這位皇帝陛下畢竟年輕氣盛,還不大能沉得住氣。
一番挑弄,果然奏效。
於康不敢耽擱,遲則生變的道理他怎會不知,於是連忙告罪,三步並作兩步,直往門外退去。
王振和喜寧表情統一,心中似有不甘。但不知為何,他們兩人都沒有再繼續尋話由,阻攔於康離開。
……
於康站在乾清宮外平敞的廣台上,長舒了口氣。
他知道,今日隻是暫時逃過這一遭。
王振、喜寧來者不善,今日這番謀劃,顯然是奔著取他性命而來。
「哎!終究還是讓他們盯上了,以後更得小心行事了。」
……
東暖閣內,氣氛並沒有因為於康的離開而稍顯輕鬆。
朱祁鎮似在強壓怒火。
“王先生,你看看,馬順這個蠢東西究竟是乾什麼吃的?錦衣衛被他管成什麼樣子了?連底下這點死人錢都克扣,你讓我還怎麼繼續信任他,又怎麼放心把接下來這麼重要的事交給他來做?”
王振抬眼看了看朱祁鎮臉色,心中也大罵馬順不爭氣,在這個節骨眼,被人翻出這種事來。
此事不大,卻可得見人心。
喜寧聽完朱祁鎮的話,更是臉色突變,早已失去表情管理。
王振察覺,警告的看了喜寧一眼。壓著淨給自己添麻煩的蠢貨下屬的滿腔怒火,對朱祁鎮言道:…。。
“陛下,錦衣衛這麼多事,這麼多人,馬指揮使不能麵麵俱到也可以理解,或許是下麵的人起了貪念,馬指揮使一時不察。”
“一時不察?我看他就是沒這麼大能為,管好錦衣衛的事。”
朱祁鎮一拍手邊漆幾,站起身來。
“徐良此人,雖算不上朕的親信。”
說到此處,他目光往太皇太後寢居的慈寧宮方向望了望,繼續說道:
“不過,光憑他能拿出自己官俸,去貼補下屬家用這一事。即可看出,此人德行之厚。之前讓他暫理北鎮撫事,朕覺得,現在倒是可以將‘暫理’二字去了。讓他替朕多做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