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禑暗暗鬆了口氣,他隱隱覺得,已經摸到了康熙的脈搏。
康熙這輩子,到現在為止,享受的就是一言九鼎的美好滋味。
平三藩,收台灣,尤其是宰了索額圖之後,朝堂之上,已經沒人敢不聽話了。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胤禑這個妖孽,橫空出世了。
常言說得好,物以稀為貴!
就算是完顏構,亦有三、五忠臣,可以說說私房話吧?
嘿嘿,康熙同誌,高處不勝寒,寂寞如雪啊!
不過,胤禑心裡無比的透亮,無事給好處,其中必然有詐。
若是胤禑毫不猶豫的接了旨,嘿嘿,接踵而至的大鐵錘,一定會把他砸得遍體鱗傷。
因為,胤禑有人性,且淡泊名位的人設,直接就崩了!
哦,剛才挺硬氣的,現在賞點小骨頭,你就跪了,你把朕當猴兒耍麼?
有人性這玩意,在皇帝家,比啥都金貴,可遇而不可求!
“張衡臣,請代為轉奏汗阿瑪,臣兒想去守護孝陵,打算在皇祖考的牌位前,好好懺悔自己的罪孽。”胤禑的反應,把張廷玉嚇的魂不附體。
清孝陵,乃是順治爺的陵寢,位於直隸遵化的昌瑞山主峰南麓。
胤禑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既然康熙不愛他,乾脆把他流放去守陵算了,從此父子倆人,再不相見。
這不是公然怨懟君父,又是什麼?
一直心如鐵石的張廷玉,史無前例的心亂如麻,手指不禁微微發顫。
此時此刻,隻要稍有應對失措之舉,就會跌落萬丈深淵!
“十五爺,請恕卑職直言,一再忤逆君父,絕非人臣之善。十五爺,管理內務府,那可是天大的肥缺啊,還請接旨吧。”張廷玉哪敢進去替胤禑傳話啊,那不是自己作死麼?
“可是……”
張廷玉多聰明呀,他驚慌的察覺到,胤禑居然還想反抗,便搶先勸道:“十五爺,您畢竟是皇上的親兒子,要多顧全大局啊。”
“可是……”胤禑還想反抗。
張廷玉也顧不得欽差的體麵了,異常猥瑣的彎下腰,可憐兮兮的剖陳利害,顫聲說:“我的十五爺呀,您就算是不替您自己著想,也應該替密嬪娘娘、十六爺和十八爺,多想一想啊!”
見張廷玉就差跪著哀求他了,胤禑故作姿態的想了想,這才慢騰騰的跪了,硬梆梆的說:“臣兒領旨。”故意漏了謝恩二字。
何為大局?不就是康熙的麵子,大於天麼?
望著胤禑遠去的背影,張廷玉心裡憋的賊難受,悶的發慌,想吐卻又吐不出來。
尼瑪,胤禑隻領旨,卻不謝恩的姿勢,就算是借張廷玉十萬個膽子,他也不敢傳給康熙知道。
康熙再寵張廷玉,張廷玉也是外人,還是漢臣。
作為飽讀典籍的鴻儒,張廷玉哪能不知道,疏不間親的道理呢?
胤禑瀟灑的走了,張廷玉卻還要交旨複命。
“衡臣,怎麼去了這麼久?”康熙皺緊了眉頭,略帶不滿的質問張廷玉。
張廷玉哪敢說實話啊,他哈著腰,小心翼翼的稟道:“回皇上,外麵風雪極大,微臣擔心摔了旨意,走得略慢了一些。”
是啊,天寒地凍的惡劣氣候下,臣害怕摔跤,可不得走慢些麼?
誰曾想,康熙冷笑道:“衡臣啊,你就甭替那個孽畜遮掩了。那是頭犟驢,倔脾氣上來了,連朕都不放在眼裡。”
張英曾經教育過張廷玉,康熙真想下毒手的時候,絕不會口出惡言的打草驚蛇。
當年,康熙擒鼇拜的時候,鼇拜事先沒有絲毫察覺,也完全沒有提防。
結果,鼇拜進宮去拜見太皇太後的時候,冷不丁的就被索額圖帶著李煦、曹寅等哈哈珠子們,抓了個正著。
張廷玉正想幫著胤禑說說話,免得把他自己拖入萬丈深淵。
誰曾想,跟著張廷玉去傳旨的乾清宮首領太監馬士恩,眼珠子微微一轉,忽然跪下告了密:“回萬歲爺,十五阿哥不僅不肯接旨,他還說,想去替順治爺守陵……”
此前,胤禑確實沒機會得罪馬士恩。但是,老十八曾經把尿撒到馬士恩的身上,馬士恩敢怒不敢言。
活該胤禑倒黴了!
張廷玉心下大駭,幾乎在刹那間,頂戴內的頭發完全濕透了,小水珠子隨即淌進了衣領子裡,浸透了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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