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
台下鴉雀無聲。
麵對魁梧將軍的株連處罰,村民們不敢怒,亦不敢言。
因為這是規矩。
星羅國流傳兩千餘年的規矩。
從未更改過。
三年一度的遴選測靈,一旦發現了靈根苗子,他們的父母都會受到株連。
能生一個。
就能生第二個。
靈根不具備十成十的遺傳性,但血脈傳承會將這種可能放大數倍。換言之,靈根遺傳的可能更大。
株連。
為的就是——
寧枉勿縱。
此時此刻,村民們看著緊抱妻子、滿臉絕望的王海平,也就是剛剛捂嘴的壯漢,心中戚戚然。
王海平是族中的頂級獵戶,是最有希望接替王海山隊長位置的人,每次打獵總能滿載而歸,一家人的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村裡人羨慕得緊。
據說,正籌劃二胎。
可現在。
統統成了泡影。
等測靈完畢,這兩口子就會被帶到州府,關進肮臟的地下作坊,如同卑賤奴隸一般使喚著,圈禁至死。
王元開當了礦奴,同樣的九死一生。
轉眼間。
一家人就這樣沒了。
人世間的悲慘,莫過於此。
念及此,村民們再沒了方才的輕鬆,沒了少年連番過關的喜悅,更沒了今晚吃席的期待。
有的隻是忐忑。
和同情。
擁有靈根者,百中無一。
最近十數年,莫說是落凡村,就是附近的十裡八鄉,也沒聽說誰測出過靈根。時間久了,大家自然忘卻了以前的惶惶不安,忘卻了靈根測出後那家人的悲慘下場。
如今,它卷土重來。
會不會有第二個?
這個念頭一經冒頭,便無法抑製,在每個村民的心中瘋長,越想越怕。
“下、下一個,王元鬆。”
村正王明揚有些結巴。
在他的呼喚下,一個瘦小的豁牙少年哆哆嗦嗦,抓著橫梯扶手,登上了石台。
嘭!
轟出一拳。
王元鬆馬上閉眼。
直到台下響起了低呼,也聽不到魁梧將軍的暴喝,他才敢睜開雙眼,才敢看向麵前的測靈柱。
測靈柱和以前一樣。
沒有靈根!
他沒有靈根!
王元鬆轉憂為喜,立即跑下了高台。
“下一個,王元槐。”
……
隊伍的末尾。
王浩和王元宵早已沒了要吃席的雀躍,他倆不由得踮起腳尖,盯著那根看似普通卻能決定大家小命的測靈柱。
在一個村子長大,差不多同齡的少年經常在一起耍鬨,算得上竹馬玩伴。可就在剛剛,玩伴之一的阿開被殘忍鎖住了琵琶骨,好像死狗一樣,被兩名鐵衛拖拽到台下的囚車關押起來。
淒厲的慘叫。
斑斑的血跡。
鐵衛的狠辣無情。
這些帶給他倆極強的情緒衝擊。
由於受到驚嚇,兩人的手心冰涼,腿腳發軟,要不是王海生夫婦在旁攙扶著,他倆難保不掉頭跑開。
“怎會這樣!”
“有靈根,算什麼錯!”
“不修仙不就得了,至於這樣嘛!”
“就這破開局,誰特麼想修仙誰孫子!憑啥啊!”
王浩在心中呐喊。
這三年來,自打他被帶回落凡村這處古風村落,然後知曉有測靈柱的存在,在他的腦海中,就慢慢想起了前世的一些記憶片段,包括影視劇和各種玄幻文學。靈根、修仙、禦劍、控獸等諸多場麵和辭藻雖然支離陌生,但伴隨著年齡漸長,這些記憶片段愈來愈清晰。
憧憬有過。
擔憂亦有過。
然而現在。
他隻想忘得乾乾淨淨。
狗屁的修仙!
這到底是什麼世道!
有靈根的人不應該是世俗凡人眼裡的香餑餑麼,不應該被眾多宗門家族爭搶麼,不應該未來可期、有望得道長生麼,這星羅國咋反了過來?
憑啥!
憑啥!!
憑啥!!!
“浩、浩哥,你說咱倆……不會跟阿開一樣倒黴吧?”王元宵在旁顫聲問道。
“呸呸,烏鴉嘴!”
王海生低下頭,小聲斥責。
就連一向和藹的海生嬸,也趕緊狠掐王元宵的肉胳膊,不讓他亂說話,心裡更默念著蒼天保佑。
一旁,王浩沒回話。
他隻是默默望著一個個少年忐忑登上了高台,又一個個欣喜下台,回到父母長輩的身邊。
隊伍越來越短。
很幸運。
隨後登台的七個少年,順利通過了遴選,那根在眾人眼裡無比醜陋、仿佛索命符般的測靈柱再沒亮起過。
很快,輪到了他倆。
“下一個,王元宵。”
眼瞧著一個個晚輩過關,王明揚恢複了少許笑意,朝這邊招手。
按正常比例。
一個百來戶的山村出一個有靈根的,已是人數的極限,甚少有多的。
這關總算過了。
王明揚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