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風清雪霽,胡孝德喚了四五個人,正給馬匹裝上貨物。
許伯陽出來,已經換了一身月白衣裳,連帶披風也換成白裘,容光煥發,將他喚至無人處,吩咐道:
“你上午賣了貨,下午去市坊把這次要帶回去的東西都點了,順帶打聽打聽北邊的情況,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用的消息,回去找汪家換點錢,記住聽聽即可,不要多嘴,不要四處找人打探。”
胡孝德笑道:“明白了,陽哥,市坊裡有兩家茶館,掌櫃我老熟了,對了,你不去嗎?”
“你是不是傻?馬死了我得去把馬買回來,不然明日怎麼裝貨?”
許伯陽瞪他一眼,感覺這小子真是稀裡糊塗,一點腦子都沒有,冷著臉沉聲道,
“下午我還有事,你不用管我。”
西郊馬場是東柯鎮唯一的一處養馬場,也是費家的產業,馬場不大,稀稀拉拉,閒放著七八匹,看著甚是蕭索。
馬匹作為代步和運輸的工具,是這個時代尋常百姓的生活必需品,但凡家裡有點餘財,多少會養上一兩匹以備不時之需。
隻是不知怎地,這費家的馬場冷清許多。
“掌櫃,怎麼馬這麼少?”
許伯陽瞧著馬場裡有氣無力走著的那幾匹馬,心生疑竇,問了一句。
“小哥你有所不知啊!”
馬場掌櫃麵有頹色,歎了口氣,
“自打北邊霧隱鎮陳家和金光鎮林家打起了後,好些個流民跑了來,四處流竄,世代不太平,自然買馬的客人也少了。”
霧隱鎮和金光鎮許伯陽之前去過,是比東柯鎮還大的鎮子,其中勢力盤根錯節,生意不好做,後來便去得少了,據說有好幾個世家在那邊,陳家和林家,他都有所耳聞。
“這跟賣馬有什麼關係?掌櫃是不是沒有好馬,拿胡話誆我?”許伯陽笑了一聲。
“怎麼會沒有關係?關係可大了!”
馬場掌櫃瞪著眼睛,捋著胡須,
“這些世家一打起來,就是老百姓遭殃,流民來了沒吃的,又成了流寇,前些日子道上被搶劫了好幾個商隊,馬都被人吃了。”
“哦,是嗎?”
“怎麼不是?如今前往霧隱鎮的商道都斷了,再這麼下去,隻怕連咱們東柯鎮的商道也保不住,我聽說昨晚還有一個商隊從風青鎮過來在東郊被劫了,僥是那夥人厲害,愣是全殺了!你說說,就這光景,人都不敢出門,還要馬作甚?”
“原來如此。”
許伯陽麵不改色心不跳,心中卻有了另一番計較,笑盈盈道,
“如此說來,掌櫃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隻不過我聽聞你們東柯鎮不是費家老爺在管著嗎?如今都鬨到家門口,他也不出麵管管?”
“哎呦!”掌櫃一拍大腿,連忙拉著許伯陽,低聲說道,“小哥瞧你這話說的,可彆讓他人聽了去,你去瞅瞅南郊的樓孚山,山下種了多少靈田,哪個不長眼的敢過去?”…。。
“我家老爺那可是仙家的藩屬,奉命鎮守在此,那可是有仙家給的玉印為證,這隻是些流民鬨鬨的事情,我家老爺有登仙之誌,哪會有空管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總不能因為幾夥蟊賊就興師動眾,驚動仙駕。”
“再說了,這些人也都是尋常百姓,隻不過為了找口飯吃,等過上段日子,北邊消停了,人自然也就散了。”
“說到底,死的都是外地商客,本地宗親都有小宗宗正管著呢,這出門在外,技不如人,怨不得彆人。”
“掌櫃你這話說的也是。”
許伯陽瞥著他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說話沒個冷熱,沒來由一陣惡心,當下不再多問,走進馬場。
他故意裝作冒失,有此一問,就是探探費家的態度,這既然嫌麻煩不想管,那不正好發財的機會,這片刻之間發現了商機,心中暗自思忖:
“當回家問問父親!”
這馬場掌櫃雖然是費家的人,但許伯陽買馬就是客人,此等隨口一說,晾他也不會多嘴。
隻不過馬實在太少,許伯陽左挑右選,挑中了兩匹看著品相還算不錯的,拍了拍馬脖子,牽著韁繩過來付了錢。
掌櫃低頭瞧這少年似乎對馬極為熟悉,心中有些不解,問道:“客官從哪來啊?”
“風青鎮!”許伯陽嫌他囉嗦,甩了一句,策馬離開。
“難道是昨晚殺人的主?”掌櫃一臉吃驚,瞧著遠去的塵土。
許伯陽回到住處,栓馬喂了草料,旋即入了房間。
胡孝德他們都在市場,中午自然在那邊吃了,此刻房中並沒有人。
許伯陽騙他下午有事要辦,其實他壓根啥事沒有,隻不過昨夜初嘗到修煉的甜頭,心中隻想練功而已。
昨夜吐納了一晚上,精神不錯,就是覺得餓得快,這才巳時過了三刻,就感覺前胸貼著後背,
許伯陽懶得去堂前點菜,從行囊裡拿了幾個烙餅胡亂吃了,又開始打坐吐納起來,直到日薄西山,方才意猶未儘地走出房間。
來到院外瞧馬,正好碰到胡孝德他們回來,滿臉喜氣。
“貨都出了,價格不錯,家裡還餘了些!消息和昨晚聽到的差不多,但貨點了,齊活!”
“走!我請你喝酒!”
許伯陽哈哈一笑,拉著他就去點酒食。
“陽哥,你彆逗我!”胡孝德猶記得昨晚被他劈頭蓋臉一頓罵。
“這一路上大夥辛苦,酒肉自然不能省,明日一早咱就回家!今晚這頓吃好些,超了算我的!”許伯陽衝大夥揚聲道。
眾人嗚呼叫了起來,酒桌前個個歡聲笑語,推杯換盞,連許伯陽平日不飲酒的人,都敬了大夥兒一杯。
等到夜深人靜,許伯陽帶上護帽和鬼麵,又出現在鬼市之上。
還有一粒培元丹沒出手。
雖然交回去也沒事,以前這情況時有發生,畢竟不能讓東家吃虧,但許伯陽自己平白不就少了揩油的機會,如今他初窺門徑,豈能放過這等機會。…。。
今晚的人似乎沒有昨晚多,許伯陽一邊走著一邊暗自詫異,這下雪天人反而多些,雪停了人倒少了。
不過片刻,他隻見一個白色帳篷裡一堆物品中放著一個黃瓷小瓶,登時止住了腳步,啞聲問道:
“道友貴安,培元丹作價幾何?”
帳篷裡伸出三根手指:“凝元期,兩掌加這個數。”
十三枚靈石?
許伯陽頓時暗自欣喜,沉聲道:
“高了!”
帳篷裡頓了頓,收回一個手指,“最低這個數。”
許伯陽不再說話,徑自離開,心中卻歡欣鼓舞。
培元丹東家給的低價是十枚靈石,除去過路費,如此,自己至少可以拿走一枚。
這豈能不讓他高興?
要知道,這兩年他賣了多少貨,才攢夠這八枚靈石,不想這才過去兩天,竟然賺到了至少三枚。
他心中想著,急急去尋找沒貨的帳篷。
鬼市的規矩,帳篷有貨為賣,沒貨為買,不允許又賣又買,防止坐地起價,亂了市場,當然以物易物另當彆論。
“培元丹,凝元期,作價幾何?”
逛了一刻,許伯陽在一個黃帳篷麵前站定。
帳篷伸出一隻手,正反翻了一次,並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