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和我沒什麼關係,人和人的事情我想管也管不了,不過……”景暄話鋒一轉,“我對你身上這些陰氣的來源比較好奇。”
說著,他抬手在女助理眼睛附近抹了一下,然後摘下了自己的眼鏡。
女助理本來是看不見陰氣的,隻有一些隱約的感覺,這種直覺對她自己身上那一點微小的陰氣來說毫無作用,因此當景暄替她打開陰陽眼的時候,她結結實實地被眼前出現的一切嚇了一跳。
四周的空氣浮著一層淺淡的青灰色,帶著某種非人的溫度,而眼前的人則幾乎全身都被包裹在黑霧中,至於自己……
她一低頭,嚇得驚聲尖叫:“怎麼會這樣!”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能在自己身上看見那麼多陰氣。
入了這條道的人,再怎麼無知,也知道陰氣對活人來說意味著什麼,她臉都被嚇白了。
景暄想了想,換了種勸說策略:“我也不是說你敬愛的老師有什麼問題,但你有沒有想過,他或許是被什麼東西給蒙蔽了呢?我隻管鬼事,若是你的老師沒被哪路小鬼纏上,就算你們再坑蒙拐騙幾十個人,我也管不了。”
景暄一邊說,一邊盯著女助理的反應看。
少了鏡片的遮蔽,他那雙眼睛看起來陡然放大了一圈,瞳色有些淺淡,帶著一點通透感,像是加了料的冷萃咖啡。這讓他看起來有點不像人了——雖然他本來就不是。
女助理低了下頭,好像在思考,過了會兒才抬起頭來,低聲問道:“程英毅他死了麼?”
“嗯。”
“怎麼死的?”
景暄輕笑,慢條斯理地說了兩個字:“反噬。”
女助理微微沉默,而後像是下定決心那樣說:“但是老師身在東南亞,他桃李滿天下,並不缺我這一個徒弟,不可能為了我來到這裡……你要是放我回去,我倒是可以帶你去見一見我的老師。”
“你說謊。”景暄臉色一沉,篤定地說,“我再給你個機會,你最好說實話。”
“我有什麼騙你的必要?我都已經落在你手上了。”女助理試著掙了掙,“看,我連動都動不了。”
甚至還很餓。
“嗬,你知不知道,人族在說謊的時候,軀殼內的靈魂甚至會變成其他的顏色。”景暄失去了耐心,他站了起來,冷聲丟下一句,“鬼族殺人連理由都不需要,你或許不怕死,但死後,我可以帶你嘗嘗鬼界刑房內的三千八百五十六種刑罰,好叫你體會一下什麼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話太冷,帶著上位者的不怒自威,和他平日裡沒臉沒皮蹭飯吃的形象實在是差得有些遠。剛剛去而複返的謝燃聽了一耳朵,當場愣在了門口。
好一會兒,他才重新推門進去。
謝燃聽力絕佳,知道他聽見那番話的人或許隻有他自己。他若無其事地走進去,目光朝廚房的方向瞥了一眼,就看見滿臉灰敗的女助理正頹然地癱倒在地,而眼睛是睜開的。
“你醒了?”他假裝自己什麼也不知道地問了一句。
沒想到女助理這次看見他卻是一臉的驚悚:“你、你是個什麼東西?!”
謝燃:“……你現在在我家裡,問的這是人話嗎?”
“我剛給她開了天眼。”一旁的景暄說。
“……哦。”難怪會這樣。
謝燃了然——他現在在女助理眼中可能是一團人形的藍火,視覺上確實比較驚悚。
“我還以為玄學界的人看到我不會害怕呢。”
他搖搖了頭,帶著剛帶回來的材料,開始製作“顏料”。
上回給程成做他的“顏料”時,景暄是半路回來的,這還是第一次從旁觀看全程。謝燃調製“顏料”的動作賞心悅目,一件件死物或活物被火焰燒成精純的液體,在小巧的容器中混合,最後加上白芸心頭的一縷陰氣以及謝燃從指尖擠出來的一滴精血就算完成。
小盅底部始終燃著一簇蒼藍色的火苗在燒,謝燃的嘴唇有點發白,慢吞吞地在畫架上鋪開純白的“契約紙”。
景暄皺了下眉。
他看出這個做這個東西對謝燃的消耗不小了,問題是,上回撿回來的陰氣團謝燃還放在白花叢中養著,也不知道準備養到什麼時候去,讓他咬自己又不願意……總不吃東西怎麼行?
他正在胡思亂想,回神突然發現謝燃看了自己一眼。
“嗯?”他問,“怎麼?”
謝燃搖搖頭:“沒什麼。”
說著,他一筆落在了白紙上。
過了會兒又朝景暄的方向瞥了一眼,而後繼續落筆,怎麼看都像是……在畫景暄。
景暄:“……”
等等,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他站了起來,大步流星地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