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燃輕輕舉起一根手指放到唇邊,做了個“噓”的手勢,而後指指冥想中的景暄。
“等。”他說。
景暄周身的黑氣和那片被摘下來的黑霧纏在了一起,他的眼珠在閉合的眼瞼下不停地轉動著,像是透過眼瞼背後的漆黑看著什麼地方。他看著看著,眉頭漸漸蹙了起來:“這是……”
“怎麼了?”謝燃相信景暄不會無的放矢,做出這個表情隻能說明褚榮的弟弟情況不太好。
景暄睜開眼睛:“救活的還是救死的?”
他問的是謝燃。
謝燃:“能救活的當然救活的啊!”
“那可能需要你幫忙……時間有點緊急。”
“……啊?”
……
一分鐘後,渾身藍羽的大鳥帶著景暄和褚榮一起,在障眼法的庇護下飛上了天空,直往城西而去。
百靈的飛行速度極快,絕不是凡鳥可以比擬的,沒過多久,他們已經在幾十公裡開外的郊區降落。
景暄根據自己方才看見的景象確定了位置,從廢棄的廠房內找到了被吊在半空奄奄一息的褚耀。
褚耀身上有很多傷,傷口處連日來流出的血液斑駁在身體表麵,將他染成了一個臟兮兮的“血人”,一看就是遭受了許多非人的折磨。景暄並指搭在他的頸側,凝神感受了一下,便蹙眉道:“魂魄離體了,還來得及,我去追。”
說罷,他一陣風似的掠了出去。
謝燃額前的碎發被這股風吹得晃了晃,他眯了下眼,望著景暄離去的方向出了片刻的神,這才將注意力落到哭天搶地的褚榮身上。
從踏進這間廢棄廠房開始,褚榮就一直在哀嚎著“這是為什麼啊”,這會兒更是對著弟弟的“屍體”嚎啕大哭:“那些人想針對我的話,找我麻煩就好了,欺負我弟弟算什麼啊?要錢可以啊,我給,多少我都給,為什麼連錢都不要啊……啊啊……”
“彆忙著哭,也許還有救。”謝燃扶了下他的肩,低聲道,“先通知警方吧,要哭,也等景暄回來再說。”
褚榮好歹是個見過大場麵的,知道孰輕孰重。他沒有放任自己失態太久,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再吸了下鼻子,便摸出手機開始聯係人。
景暄很快就回來了,他提著一團就連謝燃都看不出是什麼的東西,向對方攤開手掌:“勞駕,借點火。”
謝燃沒問他要做什麼,屈指一彈,將一簇蒼藍色的小火苗放在景暄手心。
景暄反手一揮,火苗便沿著他手中的那團黑色的東西邊爬邊燒,很快將之整個包裹。他口中默念著法訣,單手結印,將那團東西打回了褚耀血跡斑斑的身體之中。
強烈的風從四麵八方吹來,就連廠房僅存的玻璃也在這樣的衝擊下碎裂殆儘,“嘩啦”之聲不絕於耳。
寒風颯颯,天邊傳來滾滾悶雷聲。
景暄那副好端端戴著的眼鏡突然滑落,一雙漆黑的眼倏地睜開——
他的聲線壓得很低,隻說了一個字:“起!”
下一秒,陰雲散儘,寒風停擺,挺屍中的褚耀睜開了眼睛。
他渾濁的雙眼對上了一雙通紅的眼睛,聲音無比喑啞:“哥……”
“唉!小耀!”褚榮又驚又喜,臉頰脹得通紅,他緊緊握住弟弟的手,“你撐住啊!救護車馬上就來了!”
聽說尋找了半月的人有了消息,警方很快就出動了,順便還通知了急救中心,這會兒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景暄從地上撿起他那副眼鏡,用衣擺擦了擦。
眼鏡是他自己變出來的,這樣摔居然也沒碎,他戴上眼鏡,一抬頭,發現謝燃不知從何時起就一直盯著他看。
“怎麼了?”他愣了愣。
謝燃搖搖頭,但是視線卻沒有移開。
被人專注地盯著眼睛看,景暄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踩過一地碎玻璃,走向廠房空洞的窗邊。
謝燃這才收回目光。
事情涉嫌惡性商業競爭,將褚耀送去醫院後警方勢必要做進一步調查,他不想卷進這種麻煩事裡,就跟褚榮說先走。
“誒,好好,店長,等我這邊忙完了,一定上門道謝。”褚榮千恩萬謝地向他不迭鞠躬。
謝燃扶住他:“不忙,你好好處理事情吧,回頭我去醫院看你弟弟。”
他信得過這個老主顧,不忙收取幫忙的報酬。
何況這次嚴格說來他也沒做什麼事,褚榮的報酬應該給景暄。
“那我們就先走了。”
謝燃已經能聽見警車的蜂鳴聲了,估摸警方再有十幾分鐘就會闖進來,他招呼了一句,“景暄!”
“來了。”
景暄正麵無表情地看著窗外,聽見謝燃喊他才有了點動靜。
兩個非人類的趕路速度極快,離開廠房後不過幾分鐘的工夫,他們已經回到了畫室附近。早上褚榮沒開門就在等在外麵了,謝燃到現在還沒吃早飯,他突發奇想,沒有第一時間回畫室,而是拉著景暄,準備去商業街另一頭的豆花店吃早飯。
他們在僻靜處化成人形,一前一後走出來。
謝燃邊走邊問:“你剛剛在那邊看什麼?”
“……我剛才去追魂的時候,又看見了幾個鬼族。”景暄猶豫了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