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老夫妻之間的火藥味真重。
還沒等他做出什麼反應,老頭已經站了起來,這張“畫皮”腿腳靈便,他幾步就走到了那個房間,神色複雜地站在了房間門口。
謝燃隻好跟了過去。
房間裡是空的,從牆上地板上留下的痕跡來看,這裡原先應該放過床和衣櫃。老人的遺照就掛在其中一麵牆上,照片下方靠牆擺了張矮幾,上麵香燭瓜果滿滿當當。
青煙就是從點燃的線香上冒出來的。
謝燃注意到,那張遺照上的老人頭發仍是黑的,並不顯老態,也不知道是哪一年拍的照片。
“這是我跟她的房間……最早的時候。”老頭低聲說,“後來……後來她就搬到次臥去了。”
“你怎麼不告訴人家我為什麼要換房間?”老太太在後麵不陰不陽地刺了一句。
“我哪知道?”老頭轉過身朝她嚷嚷,“當初我問你為什麼要換房間你也沒說!”
“自己做了什麼事自己心裡沒點數?”
“我都說了我沒有!”
“沒有?”老太太冷哼一聲,“人都死了還當我是傻子呢?你要沒話可說,趁早趕緊走,該投胎就投胎去,少在這裡惡心人。”
老頭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隻好又閉上了。
屋子裡瞬間寂靜下去。
被迫圍觀了一場速戰速決的罵架的謝燃猶豫了一會兒,輕聲問道:“……是什麼事啊?”
“……她說我找了小三,三十多歲的時候。”老頭說,“女人嘛,有時候疑心病重,我以為讓她冷靜一段時間會想明白的,沒想到她這一想,就想了幾十年。”
老太太在背後冷聲嗤笑:“年輕人,知道老婆子這兩條腿怎麼傷的嗎?我28歲那年,他過30歲生日的時候,被單位外派到漠北。那年漠北下了好大的雪,他衣服沒帶夠,說凍死了,我一想給他送衣服,二想給他過生日,帶著大包小包,坐了幾十個小時的火車……那是我第一次出遠門啊!這雙腳,就在那雪地裡凍的……結果他呢?他摟著個年輕女同事笑得開心!”
謝燃一時不知該為兩夫妻隻差2歲感到驚訝還是為老頭“城會玩”感到驚訝。
“我沒摟她!當時我隻是跟她站在一起……傘隻有一把!”
在這件事上,樓家齊仿佛夢回幾十年前,原地變成了一個毛頭小夥,臉紅脖子粗地急著證明自己。
隻可惜,對麵的人是他朝夕相處了幾十年的老婆。
“是,你沒摟她。”梅麗萍說話的腔調特彆平靜,帶著一種看透以後的滿不在乎,“要我翻舊賬嗎?”
她也沒等對方回答,真的自顧自地數了起來,老人家的記性一般都不太好,她卻對那些往事如數家珍,也不知道在心裡琢磨過多少遍。
什麼某年在樓家齊車上撿到陌生女人的頭發,深夜的曖昧短信,應酬後袖口的口紅印……林林總總,加在一起竟是一下子說不完。
聽過老先生瘋魔般的“我還沒跟老婆說句話”,再聽到這些故事,謝燃有種被割裂的荒誕感。
但他從老太太的神情裡能看出,這些話並不是假的。
而最奇怪的是,老太太說這些的時候,老先生露出了迷茫的表情,顯然對此一無所知。
眼看著屋子裡的氣氛越發靠近冰點,謝燃不由得歎了口氣。
“都陰陽相隔了,二位不如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聊一聊?”他好聲好氣地勸道,“我看這裡麵像是有什麼誤會。”
……
城市濱海區域有一塊亟待開發的地,說要開發,結果幾方利益相關的單位扯皮扯了好多年,地就一直荒廢著。
好處是,這裡方圓幾公裡都沒什麼人。
看中這一點的景暄來到此處,從懷中摸出一個很小的口袋。
這口袋看起來小,裡麵能裝的東西卻是不少,他將口袋拉開,簌簌抖落出一堆高矮胖瘦不一的……鬼族。
這群鬼族手腳上都牽著一縷黑色的絲線狀霧氣,一根根,最終彙集到景暄手中。
“大人,您帶我們來這裡究竟要做什麼啊?”有個愁眉苦臉的胖鬼族哀求道,“我們知道的都交代了,您看是不是能……”
“放了你們?”景暄笑笑。
他掃眼望去,所有被他抓住的鬼族都在這句話音落之後連連點頭。
這些鬼族全是他這些天到處去抓來的,他們中有的欺騙人族殺人,有的直接以自身陰氣影響活人陽壽,總之沒乾什麼好事。
欺騙也好,以陰氣影響也罷,全都是在天道“各族互不乾涉”規則內打的擦邊球,沒人管,也管不了,但非常可惡。
可惡的孩子需要一點懲罰才行。
景暄故意停頓了一會兒,看著那些鬼族眼底的驚喜變成失望,最後再回歸到驚恐絕望,這才漫不經心地開了口:“放了你們也可以,今天把大家帶到這裡來,無非是希望諸位能幫我一個忙。”
一個“很小”的忙。
景暄勾唇笑了笑,對著那些連聲問“什麼忙”的鬼族說:“我要你們……替我打開去鬼界的門。”
“現在?!”
那些鬼族驚了——這大白天的,還是陽氣極重的日子,強行開鬼門?
這是要他們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