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六十八(1 / 2)

羅素伯爵的花園非常大, 除了下午茶會場那塊百花綻放的花區, 還有植物豎起的牆壁隔出的散步走道,像是什麼藝術迷宮一般。

遠離了那些讓耿甜不快的視線與氛圍, 她舒出一口氣,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旁邊的伊萊·卡佩被她這不雅的動作驚到了,想不到有女性當著外人麵伸懶腰, 但是隨即他收斂了自己的表情, 覺得也許是瑪拿的風俗和思博不一樣, 何況無論彆人做什麼都是彆人的事,他唯一要管好的就是自己,用“驚奇”的表情盯著一位女性可是不禮貌的行為。

兩人無聲地漫步在植物牆壁的過道之中,耿甜沒想那麼多,她摸出懷表看了眼時間,感覺可以在這裡磨蹭到茶會結束。

伊萊·卡佩則是思考著很多問題, 他非常屬意身旁的這位小姐, 然而對方的年齡讓他猶豫了, 倒不是嫌她老,而是他自己年齡太小了,若正式結婚, 少不得要再過幾年, 結婚就是為了生兒育女,伊萊·卡佩的母親便是年紀太大了才生下他,難產去世的,他擔憂和耿甜結婚的話, 到時候耿甜年紀過大,生孩子有生命危險。

是的,這小孩已經想到非常長遠後的事情了,並且很現實。不過他有一點好處,不像大部分男人那般不管女人死活隻要後代,他會在乎(未來)妻子生孩子的風險。

至於耿甜先頭說過不想結婚的話,伊萊·卡佩隻當她以前不想結婚,又因為修習魔法而耽誤了時間,既然如今來參加這場茶會,肯定是有結婚的意思啊!

伊萊·卡佩琢磨著聊些什麼話題能加深兩人對雙方的了解,也在衡量、猶豫是不是真的要選耿甜。若她隻有十五歲就好了,那這樣稍微等個幾年問題不大。

他們走到了植物迷宮的中心噴泉那兒,耿甜找了張長椅坐下,說道:“謝謝你帶我出來,接下來我就在這兒消磨時間,直到茶會結束好了。”潛台詞你可以走了。

伊萊·卡佩一愣,“耿甜小姐不打算回去嗎?我想再過一會兒,參加茶會的紳士們便會全部入場,也許你稍微散散心就回去比較好。”畢竟在他看來,若他不提出婚約,那耿甜還是回去見見其他年齡合適的男性,有更大的結婚機會。

“不回去啊,為什麼要回去?”

“不回去怎麼會有新的邂逅呢?”

兩人都提出了疑問,麵麵相覷。

耿甜終於反應過來被誤會了,她笑道:“我並不想要什麼邂逅,也沒有結婚的打算。”

伊萊·卡佩不解道:“那你為什麼要來參加這場茶會,你不會不知道這次茶會的意義吧?”

“因為我隻是個平民,我的兄長也是平民,而向兄長邀請我的羅素伯爵是貴族。即使我完全不想來,但我能有拒絕的餘地嗎?”

伊萊·卡佩愣住了,他認真思索了一下,隨即道歉:“對不起,是我沒有考慮到這點,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這男孩明明個頭才到耿甜胸口,講起話來卻一板一眼的,有種微妙的違和感,看著就累。

耿甜想著他到底接受的是什麼嚴肅教育,有點同情地拍了拍他,說道:“你還小呢,放鬆點,肩膀彆這麼僵硬。”

伊萊·卡佩又愣神了,人生第一次被年長者這麼說,讓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要說卡佩家族,如今最出名的不是卡佩家引以為傲的劍術,也不是地位權勢,而是一家之主的“癡情”。

加引號是因為這絕非好事,伊萊·卡佩身邊的人提起他父親的“癡情”,要麼是一口遺憾的語氣,要麼是在嘲諷。一年兩年悼念亡妻,大家還覺得他父親長情,五年十年不問世事地悼念亡妻,隻會讓人覺得這個男人沒用。

據說伊萊的父母感情很好,他不知道,母親生他的時候去世了,便也沒見過父母感情如何要好。母親十六歲嫁給父親,聽管家說她流產過幾次,後來許多年沒再生育,伊萊是父母唯一的孩子,生下他的時候,母親三十一歲,父親則已經三十九了。

一個貴族家庭,家主三十九歲還沒有繼承人,這是非常難以置信的事情。

在伊萊出生前,已經有無數人勸他父親將母親送去修道院,重新再娶一個妻子,或者在旁係收養一個兒子。然而他父親就是不答應這件事,甚至為此和旁係的關係鬨得很僵,完全不管家族傳承。

後來好不容易繼承人出生,妻子卻去世了,伊萊的父親陷入沉痛的回憶之中,看都不看伊萊一眼,也不再管家族事務,整日待在臥室閉門不出,連皇帝陛下安排的職務都不乾了。

卡佩家族的大半產業,在伊萊接手之前,便被旁係和外人瓜分了大半,而他父親原本領導的軍團也被陛下收回交給他人,家族不斷在走下坡路。如今空頂著伯爵的名頭,卻沒有伯爵之實,說不定到伊萊繼承爵位的時候,還會被降等。

伊萊是在管家仆從的環繞下長大的,忠仆們殷殷切切就指望他能成才,重振家族,而外麵的人見到他,也隻會誇他和父親完全不一樣,是個有出息的。從來不會有人和他說“放鬆點”。

他能放鬆嗎?

伊萊突然有點生氣,想要大喊“你知道什麼,憑什麼勸我放鬆”。但是他忍住了,他的教養不許他對一個才認識沒多久的女性高聲怒吼。

倒是耿甜“咦”了一聲,問:“你為什麼突然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伊萊肅穆著小臉回道。

“不,你在生氣。”

“我沒有。”

“乾嘛不承認,生氣你就說啊。”

“我說了,我沒有生氣。”

兩人重複著幼稚的對話,搞得伊萊不耐煩起來,尤其耿甜還嬉皮笑臉的樣子,他突然懷疑起自己的眼光來。

“你就是在生氣。”

“我沒有生氣!!”他終於忍不住提高了嗓門。

“哈哈。”耿甜笑了起來。

“你是在戲弄我嗎!?”

耿甜揮了揮手,“沒有沒有,你這樣才像小孩嘛,何必把自己搞得那麼嚴肅。”

“你知道什麼!?身為卡佩家的繼承人,我決不能讓人小瞧,嚴肅有什麼不好的!”

“嚴肅沒什麼不好,隻是你這年紀沒必要讓自己的肩膀這麼沉,看得我都難受起來了。”耿甜捏了捏伊萊纖弱的肩膀,“生氣不爽了你就直說嘛,何苦自己憋著。啊雖然我貌似沒資格講這種話啦,以前我也喜歡憋著,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害怕得罪彆人,害怕被人指指點點……我很後悔啊,我非常後悔當初沒有發火,後悔沒有放肆地罵回去。”

聽到耿甜的話,伊萊確定對方應該是出於好意的勸解,他似乎沒那麼生氣了,反之,他對眼前的年長女性產生了更多的好奇心。

“你是說……年紀大了還不結婚的事嗎?”他在耿甜的旁邊坐下,頗有和她長聊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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