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七十六(1 / 2)

周刊快要印刷完成的時候, 伊萊·卡佩親自上門拜訪了。他是波魯列夫搬來的救兵, 反正波魯列夫自己說服不了耿甜周刊大放送的行為,就想試著讓伊萊說服看看。

麵對這個隨和的小少爺,波魯列夫沒有像麵對其他貴族那般戰戰兢兢,仗著人家脾氣好,他就催促得很急, 將情況說得很嚴重, 伊萊抵達彆墅的時候,甚至沒有提前送拜帖,正巧與耿甜錯過——她去工廠視察了。

待耿甜歸來,伊萊已經等了她足有兩個小時。

管家和她說伊萊在會客室裡的時候, 耿甜驚訝得很,畢竟這小孩禮儀非常到位,絕不會不請自來, 她以為人家這是訂下婚約, 來和她討論偽裝關係要怎麼結束的事。

快步趕到會客室,耿甜聽到伊萊和哥達的對話, 不由頓住了敲門的動作。

“……你不需要感謝我的引薦, 若非你自己有實力,也不可能被留下,所以這是你自己的功勞。”伊萊講起話來, 一如既往地正經。

哥達的聲音傳來,“我怎能不感謝您呢?沒有您,就沒有這次機會。耿甜小姐非常大方, 光是一期周刊的酬勞,就足夠我支付塞西爾半個學期的學費了,省得他每次放假回來,都和我爭論退學的事情。”

“塞西爾是我的朋友,他在校成績很優秀,我想讓他往後畢業了能為我工作,自然希望他安心上學,這點是我自己的私心。”

“您真是太謙遜了……說來這間出版社,也是您的投資之一吧?”

“是的,耿甜小姐的兄長正缺投資者,剛巧我也想要重新開拓卡佩家在出版方麵的市場……”

聽到這裡,耿甜臉色徹底黑了下去。

她一點也不想接受伊萊的恩惠!人情債還不清啊!

之前為了應對“貴族征婚”,耿甜已經欠了一份人情了,所以當時伊萊提議入股出版社的事被她拒絕,沒想到波魯列夫私下裡和伊萊搭上邊,還是接受了人家的錢!這死胖子!完全沒有和她說這件事!

耿甜並沒有指望出版社賺錢,後期回收一點成本就不錯了,自己的在波魯列夫的財產支援下能連載多久是多久,所以她很注重大範圍大麵積的廣告,卻對收益不太上心。

波魯列夫的錢全是販賣奴隸而來,起初這家夥還想將她變成奴隸,耿甜花起他的錢來一點也不心虛,但伊萊不一樣啊!人家又沒害她,一心想要重振家族,搞些新產業,投資她的次元出版社,這不是拿錢打水漂嗎!?

耿甜沒有進會客室,默默離去,走出好一段路,才低聲和安靜跟在她身後的邰亞娜說道:“讓管家回複卡佩少爺,我覺得不太舒服,所以先回房間休息了,還有……波魯列夫回來後,讓他來見我。其他彆多說。”

“好的,我明白的。”邰亞娜應道,心知波魯列夫要吃教訓了,有點幸災樂禍。跟著耿甜做事的這段時間,邰亞娜越來越有身為管理層的自覺,她非常討厭下麵的人擅作主張,尤其是那些自以為正確的男人,鬨出問題還不是得她來解決。換到耿甜身上亦是如此。

另一邊,伊萊和哥達仍在聊天,並不知道耿甜為了他入股出版社的事情很生氣。

哥達的工作告一段落後,得知伊萊登門拜訪,又湊巧沒遇見正主,他就自發來陪伴伊萊了,主要也是為了感謝伊萊給他的工作機會,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兩人聊著聊著,就從哥達的兒子塞西爾,說到了塞西爾的母親賽琳娜身上。

“和你聊過天後,我已經明白你有多麼關愛自己的兒子了,但是我聽塞西爾說,你最後賣掉祖宅和店鋪,是因為一個假扮魔法師的騙子表示,能治好你的妻女。”

伊萊平靜中掩藏著些許複雜的情緒,他從未在父親那兒得到的答案,想看看能否在哥達這兒得到,“帝國最好的醫院已經說過暫無治療辦法,為何不相信經驗老道的醫師,而是求助一個可疑的魔法師呢?賣掉自己的祖宅和店鋪,你有想過塞西爾往後該怎麼辦嗎?還是說,在你心中,死去的妻女比活著的繼承人更重要?”

這番質問相當冒昧了,不過伊萊身為貴族,沒必要在乎平民的心情,他一貫如此和下麵的人說話,隻有麵對女性的時候,會講究“紳士風度”稍微迂回一些,不那麼直來直往。

哥達也不覺得卡佩少爺的態度不好,隻是這個問題很難回答。猶豫了一會兒,哥達歎了口氣:“妻子、女兒、兒子,在我心目中是同等重要的,若能用我的生命做交換,我寧可讓他們活下來,我去死就好。但您要問我誰更重要,這個真的無法選擇。”

“眼看著賽琳娜和賽爾琳一日日衰弱下去,到最後的那段時光,她們已經不再從睡夢中醒來。理智知道醫師說的話是正確的,我救不了她們,但感情上無法接受啊,哪怕隻有一絲希望,我也想要嘗試治好她們,聽到有人說可以救,隻是代價巨大……我若不嘗試,就這麼看著她們死去,在往後的人生中我都會後悔的,會變得無法麵對塞西爾。”

哥達說到點上了,伊萊立刻問道:“為什麼會變得無法麵對塞西爾?她們的死並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尋找過許多有名的醫師,耗費了大半財產,確實無法治療,這足夠儘力了。若不賣掉祖宅和店鋪,至少你能為塞西爾留下遮風避雨的房子,衣食不愁的產業,你的家族仍然可以順利傳承下去,而不是險些斷送。”

“可那是我深愛的人們啊,這麼說也許很像借口,但事關她們,不是理智分析,用利益來衡量就可以的,塞西爾身體裡留著賽琳娜一半的血脈,隻要見到他,我就會想起賽琳娜,想起賽琳娜的死……若沒有儘全部力量去救賽琳娜和賽爾琳,每當見到塞西爾,我便會想起自己的未儘之力,那份自我譴責真的太沉重了。”

哥達說起妻女,顯得很悲傷。

“我不在乎家族傳承,我隻在乎我愛的人。家族傳承有什麼意義呢?在我死後,我的家族會變得如何,已經與我沒有任何關係。我願意花費全部財產,隻為一點點可能性救她們,我也願意做牛做馬去賺錢,讓塞西爾好好念書,未來有個好出路。”

“我明白的,我是個無能的男人,沒有救到賽琳娜和賽爾琳,也沒有當好塞西爾的父親,讓他吃苦了……世間太多無法儘善儘美的事,未發生之前,誰也不能預言會如何,我唯有鼓起勇氣,傾聽內心的聲音,才能在我活著的時候將路走好。那會兒我隻有一個念頭,便是讓賽琳娜和賽爾琳活下去!”

哥達不愧是個“藝術家”,講話風格相當感性,伊萊從他那裡得來的答案,中心點便是“感情”。然而讓他無法理解的,正是這份“感情”。

看出伊萊的困惑,哥達苦笑道:“您還年幼,想必不曾愛過任何女性吧……當您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便會發現,有對方的存在,連路邊的雜草都看上去柔軟可愛,陰沉的雨天也燦爛到炫目耀眼……我衷心希望您能遇見一份好的愛情,那會讓您變得堅強,讓您熱愛生活。”

伊萊不虞地問道:“愛情還有好壞之分嗎?”像他父親那樣,母親在世時父親也是個能乾的人,甚至為了母親不被家族舍棄,建功立業掌握了十足的權柄,這樣的愛情不算壞,但母親去世後,他就徹底成了個廢人,連親生兒子的麵也不想見,這麼看來,這份愛情糟透了。

哥達不明白伊萊的家庭情況,想了想回道:“有吧,也許不該說愛情的好壞,而是愛上的那個人好壞。當您愛上值得愛的人時,您對她的愛情可以擺正世界;當您愛上不值得愛的人時,您的愛情會顛倒您的世界……然而愛情的可怕之處,就在於您根本無從掌控愛上的人值不值得,愛就是愛了,沒辦法理智判斷,利益衡量……若能做到愛著一個人的時候,還計較得失,那隻能說明愛不夠,或愛得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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