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受不了,但是你現在是給鬼剜心,鬼可以受得了。”
曲如屏滿臉欣喜地給我豎大拇指,我卻看著她心裡一陣難受。
都說為母則剛,可憐曲如屏也是執念太深,才會做這明知不可為而為知的事。
潘神醫被我說服了,點點頭說:
“也是,鬼畢竟不是人,說不定沒有那麼強的痛感。”
我不好再給潘神醫多說什麼,隻催了胡為民去拿刀剪,自己低頭收拾桐油鬼皮傘。
曲如屏馬上就能心願得償,很是興奮地摩挲著雙手,全然不去想取心頭血的痛。
潘神醫似乎有話要說,支支吾吾著卻不開口。
我說:
“潘神醫,可是還有什麼要準備的?”
潘神醫搖頭:
“賢侄,老夫隻想問問,”
潘神醫說著像做賊一樣左右看了看:
“那皎鬼,可是麵目恐怖?”
我笑了,原來潘神醫擔心自己被嚇到。
我看了一眼曲如屏,對潘神醫說:
“潘神醫放心,皎鬼是千年難遇的善鬼。她即便是鬼,也還是人的容貌,不會恐怖嚇人。”
潘神醫仍然不放心:
“老夫也是被那鬼孩子嚇著了。自從那孩子死後,我和夫人日日噩夢,他都是一副鬼模樣,驚的人夜夜難安。”
這時,我才突然意識到另一個問題。
曲如屏那麼想見孩子,可是那孩子如果是一副鬼樣子,曲如屏又該怎麼接受?
我抬眼看著曲如屏,她還是滿心期待又歡喜的樣子。
我走過去,猶豫再三還是開口了:
“曲娘娘,陰路上見到的,都不可能是人的模樣。萬一……我是說萬一,你見到的是一個鬼模樣的孩子,你會害怕嗎?”
曲如屏也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是她卻一點都不在乎:
“我隻擔心他不會認我,至於他是什麼模樣,我都能接受。”
這時,胡為民抱著一堆東西推門進來,身後還跟著潘神醫家的小夫人:
“潘神醫啊……不是不是,山橋啊,這可怎麼辦?這小夫人也想去見那孩子。”
我和潘神醫還有曲如屏都愣住了。
怎麼小夫人也來湊熱鬨?
小夫人一見潘神醫就開始哭哭啼啼:
“老爺,孩子是我辛苦懷胎五年才有的,就讓我也去見見他吧。”
潘神醫急的直擺手:
“使不得,見那孩子要走陰路。你是活人,不能去。”
小夫人哭著:
“這位胡先生說了,他和南先生都會去陰路,你也會去,怎麼就不能帶我一個?”
胡為民這大嘴巴……
小夫人哭的傷心,潘神醫左哄右勸都不行,我也隻能上前哄勸:
“夫人有所不知,這次走陰路除了我們,還有一隻女鬼。夫人身為女子,本就陽氣弱,怕是走一趟陰路,會傷了身子。”
小夫人抹著眼淚:
“這個胡先生也說了,那女鬼才是孩子的娘。可我才是懷那孩子五年的人,我不想那孩子忘了我。”
潘神醫又勸:
“孩子我們以後可以再生,這個孩子你就忘了他吧。”
小夫人大怒:
“老爺,你哪裡懂得為人娘親的苦心?那孩子與我日夜相伴,整整五年,我怎麼可能忘了他?”
潘神醫被小夫人吼的不吱聲了,隻是滿眼乞求地看著我,希望我能勸住小夫人。
說實話,我也理解不了小夫人的心情。但我也是沒娘的孩子,如果此時有一個機會讓我見見我娘,我肯定也是聽不進去任何人的勸。
其實我這會擔心的是曲如屏。她才是那孩子的娘親,她能接受另一個女人和她一樣,用一個娘親的身份,去見自己的孩子嗎?
我回頭看著站在旁邊的曲如屏,曲如屏一言不發地看著小夫人。
但是,讓我意外的是,曲如屏沒有生氣,沒有不悅。她和小夫人一樣,也是雙眼噙著淚水。
“山橋,帶她去吧。我孩子命苦,要是他知道還有一個娘在想著他,應該會很歡喜。”
我說:
“曲娘娘,那孩子沒見過你,但是他見過這位夫人。萬一那孩子不肯認你,你……”
曲如屏的眼淚突然就奪眶而出,但她還是輕聲細語道:
“那也不打緊,我隻說看他一眼,並不奢望他還能認我為娘。如果他願意認這位夫人,好歹他也知道自己是有娘疼的孩子,這就夠了。”
誰都不用勸了,也什麼都不用說。
這個世上,所有的娘都隻關心孩子能不能更好。至於自己怎樣,她們從來都不想。
我撐開桐油鬼皮傘,潘神醫扶著小夫人,胡為民抱著一堆刀剪,曲如屏站在我身旁。
一切看上去都沒問題了,可我的臉卻垮了:
“不行,這桐油鬼皮傘下,一次隻能帶三個人。我們現在五個人,怎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