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易抱著隨遇而安的心態,脫了官靴,心平氣和的提筆在白麻紙上練字。
帶兵殺敵,李中易確是一把好手,做官為政,他也水平不差。
唯獨,李中易的書法,卻始終沒有太大的長進。他寫的那一筆字,筆劃清晰,字大架正,十分平庸,隻有無恥之徒才敢吹捧為好字。
不大的工夫,隨著相公們的逐漸到來,偏殿之中,逐漸熱鬨起來。
李中易一直低著頭練字,新進來的相公雖然看見他了,也不好意思打招呼。這麼一來,彼此之間倒是免了不少的麻煩事,倒也乾淨。
相公們落座之後,各自喝茶,看奏折,大家都沒有寒暄的意思,室內雖然人多,倒也不吵。
這裡坐著的都是位極人臣的相公,全是有身份的朝廷股肱之臣,可不是菜園子門口,和市民們討價還價的小商小販。
殿內連喝茶的滋溜聲,都是完全沒有的,更彆提大聲說話了。
如李中易所料,首相範質最後一個登場,而且,門前伺候著的內侍,唱喏的動靜也不同尋常,“範相公到。”聲音大到室內所有人都可以聽得很真切。
李中易既不想嘩眾取寵,也不想給人獻媚於首相的印象,等到次相李穀率先起身,站到地麵上,他這才輕輕的放下手中的狼毫,隨大流的跟著起身。
“範相公……”李穀拱著手,簡簡單單的打了招呼,李中易混在群相之中,含含糊糊的跟著見禮。
“嗬嗬,老夫年紀大了,精力不濟,一時睡過了頭,還請諸公見諒。”範質笑嗬嗬的拱手還禮,擺出的晚到理由,卻令李中易感覺到,貴氣襲人。
範質看似拉著家常,其實,骨子裡透露出來的矜持和自傲,氣勢逼人,足以碾壓群相。
啥叫首相之威?看看範質“隨和”的模樣,也就知道了!
寒暄過後,諸位相公們重新落座,李中易學著李穀等人的樣兒,雙腳落地,穩當的坐在炕沿上。
這時,距離正式上朝,尚有些一刻多鐘的時間。範質、李穀、王溥、魏仁浦,這四位相公,分彆接過仆從遞來的奏折匣子,開始審閱手頭積壓的奏折。
範質沒來之前,李中易一直埋頭練字,倒沒注意其餘的人,都在乾啥。
現在,範質他們四位相公在辦公,李筠、吳廷祚和李中易卻坐在炕沿上,眼巴巴的看著。
咳,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相公與相公之間的距離,瞬間被放大到令人無法疏忽的程度。
李中易的心態異常平和,能夠撿回一條命,他已經知足了,自然不會主動去招惹事非。
隻要柴榮不死,李中易打算一直裝傻充楞下去,做個老老實實的陪坐相公。
如此明顯的下馬威,李中易如果看不出來,那他這兩世的權力圈子,就真的是白混了!
新人入新圈,難免要遇上一些意料之中的夾磨,磨合好了,才會被圈子所認可。
新兵蛋子剛入伍的第一年,不少人都要被老兵們整得異常酸爽,有苦難言。
嘿嘿,誰敢不服帖,老兵的拳頭,難道是吃素的?
站在李中易的立場上,既然羽林右衛被調得遠遠的,手頭僅有的一點兵權,變成了解不了近渴的遠水,他也沒啥放不下的念想,混著拖時間便是了。
過了一會兒,有內侍在隔著門簾稟道,“時辰快到了。”
範質這才率先放下手裡的奏折,站起身,略微整理了下衣冠,一馬當先的邁步朝外麵走去。
李中易邁著四方步,最後一個離開偏殿,他抬眼看了看前邊的李筠,心想,下馬威很成功,不過這位仁兄心中的芥蒂,恐怕也已經萌芽了吧?
就在剛才,李筠有些坐不住了,屢屢抬頭望向範質等人,他雖然沒有拍案而起,李中易卻看得很清楚,這位大李相公的拳頭,攥得死緊。
李中易不通經史,也不精子集,在儒門士林的眼中,並不算是同類的上等文化人。
但是,李中易隻是不懂儒學罷了。上一世,他也是經曆過十餘年寒窗苦讀,最終參加高考,以超高分被醫科大學擇優錄取的高才生。
一般的大學本科,不過是四年罷了,李中易的臨床醫學本科讀了五年,才拿到畢業證明。後來,李中易又讀了三年碩士,放眼那個世界,妥妥的高級知識分子呢。
和李中易這個專業不同的文化人相比,李筠卻是地地道道的文盲,除了會寫名字之外,識不得幾個大字。
丘八、賊軍漢、撕殺漢,這些民間的俗稱,指的就是李筠這一類粗鄙的武夫。隻不過,李筠的運氣很不錯,手握重兵,身居高位罷了。
本質上,李筠其實和普通的文盲軍漢,沒啥太大的區彆。
不讀書,不看史,不懂朝局的變化,不通權力平衡之道的武夫,遲早是要吃大虧滴!
*********
還有至少一更,司空十月的時間多,肯定加油碼字。不過,確實需要兄弟們的雙倍月票支持哈,拜托幫幫忙,司空求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