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經過仔細的計算和精確驗證,李中易早早的就料定,隻要堵死了營州的東門,城中四麵一旦燃起不可撲滅的滔天烈焰,能夠活著逃出西門的敗軍,充其量不會超過一萬人!
這一萬人,也僅僅是理論上的數字而已,實際可以逃出的敗軍隻會更少,而絕無更多的可能。
道理其實異常簡單,所謂的一萬人逃出來,那是建立在沒有李家軍圍攻基礎之上的理論值而已。
現實是,城門隻有那麼寬,契丹人或是幽州漢軍的訓練水平,又遠遠比不過李家軍。
亂軍之中,你爭我奪,大家都想逃出門去,反而耽誤了逃命的速度。
這就和淮海戰役時的情況大致相仿,黃伯韜雖然在黃河上架設了一座浮橋,可是,由於單位時間通過率的極限,限製了浮橋輸送能力。
結果,由於何基灃、張克俠的臨陣起義,徹底打亂了黃伯韜的部署,最終使黃伯韜被圍殲於碾莊。
今夜,契丹人遇到的情況,同樣是個悲劇。沒被李家軍堵死的城門隻有一個,可是,需要逃出火海的契丹人和幽州漢軍加在一塊兒,足足超過了七萬人!
說句大實話,即使李家軍不圍攻西門的敗軍,這七萬人最終也隻能夠逃出一萬人而已。
這就意味著,至少有六萬契丹軍隊,會被李中易放出的潘多拉魔火,燒死在營州城中。
當初,李中易指示作戰方略的時候,這個宏大而又殘酷的計劃,令在場的所有將領和參議們,全都驚得呆若木雞。
如今,作戰計劃獲得了超出想象的成功,李中易卻出乎意料的對楊烈下達了軍令,“傳令楊烈部,覺得差不多的時候,幫著撲滅東門的大火,放幽州漢軍的殘部逃出去。”
這時,已經回到李中易身旁的李雲瀟,很有些奇怪,他下意識的問李中易:“爺,您平日裡不是一直教誨小的們,宜將餘勇追窮寇麼?”
李中易故意沒有正麵回答李雲瀟的問題,而是點了李翠萱的將,“你來告訴瀟鬆,我為何要放幽州漢軍的殘部一條生路?”
李翠萱憤憤不平的瞥了眼李中易,對於這個大色鬼故意放縱竹娘,對她進行打擊報複的卑鄙手段,她豈能不知?
不過,李翠宣又完全可以理解李中易的手段,不過是異論相攪罷了,沒啥值得大驚小怪的。
可是,看懂了和理解了是一回事,心裡窩著的火無法發泄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真是個蠢才,大帥平日裡的教誨,竟然全都忘在了腦後。”李翠萱抓住了機會,毫不客氣的對李雲瀟大加嘲諷,“這麼淺顯易懂的道理,居然沒看明白,真是白吃了這麼些年乾飯。”
李雲瀟確實沒看懂,心裡有愧,再加上李翠萱必然是他未來的小主母之一,即使心裡多少有些不爽,也隻得豎起耳朵乖乖聽訓。
“放了這些必死的幽州漢軍一條活路,你家大帥有可能獲得他們的好感倒在其次,關鍵是等你家大帥他兵臨幽州城下之時,隻要稍微耍弄一些小手段,便可以讓契丹人猜忌城中的大股漢軍,那麼一來,取幽州易如反掌爾。唉,奴家都說得這麼明白了,你如果還不懂,那就活該笨死。”李翠萱雖然精明多智近妖,畢竟年紀尚幼,她被李中易狠狠的擺了一道,滿腔的怒火徹底的發泄到了可憐的李雲瀟頭上。
李雲瀟被李翠萱損得狗血噴頭,心裡多少有些不爽,可是,他竟然顛覆了此前的一個認識:無意中捉住了李翠萱這麼一位百媚千嬌,卻又多智近妖的小狐仙,實在是一種萬幸。
竹娘是個明白人,隻是平日裡話不多而已。她眼睜睜的看著李中易借著李翠萱的手,敲打了大局感不強的李雲瀟,在鍛煉李雲瀟的同時,又讓李翠萱的快要憋出內傷的怒火,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出口。
這李雲瀟彆看年紀比李翠萱大不少,可是,除了忠實的執行李中易的命令之外,畢竟還缺少一份掌控全局的整體觀。
不過,竹娘也不是沒有收獲,狂妄自大的李翠萱,這麼不給李雲瀟麵子,將來有她的苦頭吃。
要知道,在李家老宅之中,李雲瀟那可是除了李中易之外的第二號實權人物呢。
李翠萱發泄過怒氣之後,稍微冷靜了一點之後,突然意識到,她終究還是上了李中易那個無恥之徒的惡當!
這幾天,李翠萱一直都看見李雲瀟活動在李中易的周圍,即使用頭發絲去思考,她也心中有數,李雲瀟必是李大色鬼的心腹將領。
現在倒好,李翠萱當著眾人的麵,把李雲瀟整了個灰頭土臉,將來再想籠絡住李大色鬼的這個心腹將領,絕對是事倍功半的負麵效應。
李翠萱繼續深入的思索了一番,卻有了更加驚人的發現,李中易顯然已經在未雨綢繆的對她的未來,作出了長遠的限製舉措。
“呼!”發泄過後的李翠萱,再看李中易時,竟然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無力感。
李翠萱的身子被李大惡人摸遍了,也看光了,說句醜話,也就差臨門那一槍了!
無論大事小情,李翠萱在和李中易的交手過程中,就沒有勝過一場,這的確是件頗為令人感到沮喪的糗事。
李中易教訓了李雲瀟,又耍了李翠萱,還把竹娘拉進了戰團之後,竟然像沒事人一樣,緩步踱回了參議司的軍帳。
哨探報回來的軍情,仿佛雪片一般飛到李中易的手上。從北麵趕來的契丹部落軍,正以每個時辰三十裡的速度,朝著營州壓了過來,這些契丹部落軍的數量大約在五萬左右。
西南麵,一直被嚴密監視的耶律休哥的藏身之所,始終沒有傳出動靜。
“嗯,不對,耶律休哥很可能布下的是疑兵之計,如果我所料不錯,他應該早就不在那處山穀了!”李中易反複琢磨了一番,最終重重的歎了口氣,“耶律休哥很可能和咱們一樣,都是趁夜出動,卻沒有舉火。”
“右亭,中和,你們覺得耶律休哥會摸黑去哪兒呢?”李中易心中基本有了答案,卻想看看他手下的兩個高參,又會如何看待此事呢?
何大貝學著李中易慣常的姿態,眯起兩眼摸著下巴,仔細的思索了好一陣子,這才回答說:“如果末將沒有料錯的話,他一定躲在暗中,拚儘全力的撲殺我軍派出的精銳哨探。”
李中易不動聲色的點點頭,又把目光轉到楊無雙的身上,他非常希望楊烈的這位堂兄,同樣能夠給他一個驚喜。
楊無雙順手拿起擱在沙盤邊上的細長指揮棒,繞著營州畫了一個大圈,微笑著解釋說:“末將以為,耶律休哥雖然是所謂的契丹第一名將,可是,他必定料不到,我軍竟然事先在民居的屋頂上的鋪滿了引火的乾草。”
麵對李中易鼓勵的眼神,楊無雙氣定神閒的侃侃而談,“戰爭,有時候比的是誰犯的錯更少,誰做的準備更充分。既然耶律休哥沒有料到我軍會點燃了整個營州,這就徹底的打破了他的既定作戰計劃。不客氣的說,即使耶律休哥得知營州被燒,幽州軍兵敗的消息,他也不敢舉著火把明目張膽的來援。”
李中易微笑著頻頻點頭,揚起下巴示意楊無雙繼續說下去,戰爭是一門暴力科學,隻要是科學就必定有規律可循。
楊無雙得了李中易的鼓勵,卻故意收住了話頭,扭頭望著何大貝,拱了拱手說:“右亭兄,這些都是你我共同參議的結果,小弟我可不敢獨貪此計。”
李中易聽了此話,不由滿意的重重點頭,好一個襟懷坦蕩的楊中和!
何大貝抬眼掃視了全場一周,笑眯眯的說:“耶律休哥顯然躲在西去幽州的途中,目標也很明確,那就是我軍派去追擊營州敗軍的騎兵部隊。”
“敵暗我明,我軍呈散陣追擊的態勢,突然遭到了半路的截殺,又麵對的是耶律休哥的優勢騎兵精銳——皮室軍,隻怕是凶多吉少!”何大貝的一席話,令李中易異常欣慰。
李中易緩步走到何大貝的身前,抬起右手在何大貝的肩膀上,狠狠的拍了好幾下,何大貝一個沒留神,身子竟然搖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