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的小東西,毋須擔心的。”李中易放下茶盞,抓了一小撮瓜子在手裡,含笑安慰竹娘,“伺候麗娘的乳嬤嬤以及丫鬟婆子們,都是在開封那邊的老人兒,從接生到喂奶,到照顧長大,自有完整的規矩,另外,還有她們祖父親手教養的三名醫婆子,就近伺候著,斷無照看不周之理。”
竹娘聞言後,不禁幽幽一歎,她跟在折賽花身邊的那些年,被她砍下的腦袋,沒有兩百顆,也有一百多顆。
在開封的時候,竹娘聽得道的高僧說過,殺人太多有傷陰德,恐怕會禍及子嗣?
古人,大多比較迷信。尤其是內宅的女性,包括薛夫人和折賽花在內,也不例外,她們都信佛。
以薛夫人為首,楚國公府每年白送給大相國寺的布施銀錢,至少過萬貫。
然而,李中易卻是典型的唯物主義者,從來不信鬼神。
隻是,家中的女人們平日關在宅門裡,實在是閒得沒事做,她們花錢買個開心樂意,李中易也隻能睜一眼閉一眼,隻當不知道的。
“唉,爺,以前奴家不太明白兒行千裡母擔憂的道理,如今,奴家算是知道了,什麼叫作母女連心。”竹娘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讓李中易心裡頗有些不是個滋味。
李中易柔聲說:“竹娘,說正經的,今日不同於往昔,我身邊的近衛多達幾千人。趁現在騎兵營還沒登船完畢,船隊還沒出發,你不如回家裡照看著麗娘?”
竹娘沒好氣的瞪著李中易,搖著頭說:“奴家心裡放不下麗娘,但更擔心您的安危。算了,不提這些了,奴家去巡視暗衛布置的情況了。”
見竹娘起身欲走,李中易手疾眼快的將拉住她的右手,將她硬拖進懷中,死死的摟緊,情意綿綿的說:“我絕不是想趕你走的意思,千萬彆誤會,我是擔心……”
竹娘抬手捂住李中易的嘴,溫柔的將螓首靠進他的肩窩,紅著眼圈說:“大郎,你彆說了,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李中易摟著竹娘,好一陣甜言蜜語的哄她開心,直到她展顏笑了,這才鬆開懷抱,由著她去了艙外。
目送竹娘離開艙室之後,李中易穿過臥室,信步踱入書房。這裡是他在船上辦公的機要所在,沒有他的親口吩咐,包括竹娘在內,任何人都不得擅入。
坐在小案幾前的葉曉蘭,裝作全神貫注投入公文的樣子,其實,她的心早就飛遠了。
這次,李中易沒帶韓湘蘭來給她添堵,葉曉蘭明麵上擺出一副寵辱不驚的淡定模樣,心裡其實美滋滋的。
單獨伺候在李中易身旁的機會,對於葉曉蘭而言是莫大的幸福,卻是韓湘蘭的災難,她豈能不喜?
李中易隻看葉曉蘭繃直了背脊,就知道她如今已經開心得忘卻了自我,又在神遊天外。
說實話,李中易帶上葉曉蘭一起北上,或多或少是因為她生了四郎。隻是,如今看來,葉曉蘭的尾巴又翹了起來,搞不好就是個恃寵而嬌的局麵。
李中易略微琢磨了一下,隨即走到艙外,吩咐身邊的近衛,趕緊快馬回城,去把內傷慘重的韓湘蘭過來。
壟斷必出妖孽,競爭才是王道!
葉曉蘭明明聽見了李中易那熟悉的腳步聲,卻沒見他說話,心裡多少有些奇怪。問題是,葉曉蘭一向是怕極了李中易,從來不敢多嘴多舌,即使滿腹狐疑,也隻得悶在心裡。
到了用午膳的時間,葉曉蘭隨便找了個借口,從書房裡出來,想往李中易的身邊湊,“爺,賤妾坐月子的時候,閒著沒事,新學了幾道菜品,不如就由賤妾下廚,親手做來給您嘗嘗?”
李中易從公文上抬頭,瞥了眼滿麵堆笑的葉曉蘭,剛欲說話,就聽見艙門外傳來了悅耳的女聲,“爺,奴家最拿手的麻辣豆腐做成了。”
你妹,韓湘蘭那個賤婢的聲音,就算是隔開二百丈遠,葉曉蘭也絕對不可能聽錯的。
李中易不露聲色的注意到,葉曉蘭的嫩頰瞬間失了血色,慘白慘白的,令人觸目驚心。
嘿嘿,這就對了嘛,有競爭才有選擇,才不至於讓內書房這麼重要的地界,被葉曉蘭一人所獨自掌握。
李中易克製住暗爽的心情,故意沒吱聲,韓湘蘭邁開妙曼的身姿,提著食盒飄到李中易的身側,甜甜的說:“爺,您今日個起身很早,八成是餓了吧?”
李中易察覺到,葉曉蘭的臉色眨眼間恢複了正常,他暗覺好笑,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演得好不好,演得妙不妙,就端看演員們的道行了,嘿嘿。
浩浩蕩蕩的船隊,破浪而行,直奔北邊的榆關而去。
伴隨著,時不時的傳來清脆的銅鈴聲,李中易的這頓午膳,吃得很香。他不僅連飲了幾杯酒,更將韓湘蘭親手做的麻辣豆腐,吃了個精光大吉,連殘湯都泡了開水喝下肚內。
一旁侍膳的葉曉蘭,看似笑麵春風,心裡恨不得生吃了做妖做怪的韓湘蘭。隻可惜,哪怕是借她八百個膽子,也不敢在李太歲的頭上動土。
和李中易在一起的日子也不算短了,連男娃兒都生了,葉曉蘭豈能不知道男人的脾氣?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社會。在老李家的後宅之中,女人之間的明爭暗鬥,自是人之常情,在所難免。
一般情況下,李中易也懶得去理會女人之間的明爭暗鬥。隻是,李中易絕對不會容忍,女人們越過底線,肆無忌憚的撕破臉皮,攪得家宅不寧。
“爺,您這些日子眼看著瘦多了,奴家伺候您小憩如何?”
韓湘蘭原本以為生下女兒後失了寵,卻不料,李中易居然中途發話,命她隨行侍奉,情不自禁的大喜若狂,豈能不使出十八般武藝,將男人伺候得妥妥貼貼?
騷蹄子,浪狐狸精,慢了半拍的葉曉蘭,差點咬碎了滿口銀牙,恨不得將當麵爭寵的韓湘蘭,徹底的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