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風暴,來得快,去得也快。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黃水洋上,已是風平浪靜。
當第一縷陽光灑入艙室的時候,李中易的生物鐘將他從沉睡中喚醒,他微微睜開雙眼,略微想了想,卻又合上眼睛,摟了竹娘繼續眯回籠覺。
昨晚風起之時,李中易已經命人將他的腰牌和手令,帶去指揮艙交給了趙老幺,讓他全權指揮應急事務。
李中易的命令,說得很清楚,凡是膽敢不聽號令者,要殺要剮,悉聽趙老幺的吩咐。
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人士去做,李中易這個大boss既然不懂海事,索性完全不插手,任由趙老幺全權處置。
一夜旖旎,李中易史無前例的不想起床,攬著竹娘的水蛇腰,有一下沒一下的摸索著向下探去。
李中易的大手剛剛觸及森林的邊緣,便被竹娘的一隻小手捉住,“爺,昨晚還沒要夠啊,又來作怪?”
“嘿嘿,這幾個月身體養得不錯啊,雙腿異常之有力,差點沒把爺給夾暈咯。”李中易知道竹娘麵嫩,故意歪樓,想看竹娘的笑話。
誰知,竹娘根本不吃他這一套,一本正經的說:“白晝宣淫,您不怕部下們笑話,奴家還要臉呢。”竟是直接懟了回來,把李中易噎個半死,作聲不得。
李中易畢竟不是從此君王不早朝的那等昏貨,和竹娘輕昵了一陣子,他便起身更衣。
如李中易所料,他正在用早膳的時候,趙老幺便捧著他的腰牌,在艙門外求見。
“學生誌堅,拜見山長。”和周道中那個善於投機的家夥不同,趙老幺屬於典型的專業技術型軍官,精於技而訥於言,尤其不擅長拍馬屁。
李中易擺了擺手,吩咐人:“誌堅啊,還沒用早膳吧?坐下說話。來人,再拿一副碗筷來。”
趙老幺被唬得連連擺著手,結結巴巴的說:“山,山長……學……學生……已經用過了早膳。”他是條實誠的漢子,李中易慣用的籠絡人心的手段,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李中易的素知趙老幺的木訥性格,也不想難為了他,便拉下臉,沉聲斥道:“叫你坐你便坐,囉嗦什麼?”
還真彆說,趙老幺最吃的還就是這一套,他趕緊斜簽著屁股,坐到了李中易的左手邊。
“來人,替誌堅盛一碗肉粥,夾四張烙餅,幾碟鹹菜一樣替他夾一些。”
常言說得好,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就會身死族滅!
李中易心裡很清楚,部將們陪著他用膳,就沒人吃飽過,大家都惟恐在主公麵前失儀,哪敢亂伸筷子?
連左子光這個主公門生都不敢放肆,趙老幺又是個隻會操舟的老實漢子,安敢造次?
李中易索性不問趙老幺的意見,替他點了餐,水師裡的漢子們,個個都很能吃。
他曾經見識過趙老幺的飯量,你妹,三大海碗肉末白菘麵條,足足有一斤半的量,被趙老幺一掃而空,還意猶未儘的舔了舔嘴唇。
對於趙老幺那河馬一般的胃口,李中易隻能是自愧不如,甘拜下風。
一般情況下,有外人陪膳的時候,李中易都會十分注意形象,遵循食無言的禮儀。
不過,麵對趙老幺這個憨貨,李中易擔心他太過拘束,吃得彆扭,就拿起公筷,替他夾了一筷子白菘切絲後的醃菜,笑眯眯的說:“且不談公事,先吃飽了再說。”
趙老幺望著逐漸堆滿碗沿的格式美味菜肴,不禁有些發呆,他是漁民出身,那向來是看天吃飯的行當,可以說是苦水裡泡大的。
這年月,在地裡刨食,雖然辛苦點,沒有天災的時候,卻也勉強可以混個溫飽。然而,受雇於東家,跟著出海捕魚,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葬身海底,喂了海妖。
全家遷移到開封城下之後,趙老幺仗著極佳的水性,專心致誌的捕撈黃河鯉,依然是把腦袋係在褲腰帶上的要命勾當。
黃河鯉,肉嫩味鮮,卻隻在險灘之中活動,稍有不慎,便會喂了河底的蝦兵蟹將。
儘管黃河鯉非常值錢,但是,捕捉的漁夫太多了,漸漸的也越來越難捕到。
更令人為難的是,趙老幺拖家帶口的四世同堂,上有祖母、母親需要贍養,下有六個兒女需要撫養,僅靠捕撈黃河鯉的一點子收入,哪裡養得活這麼多張嘴?
客觀的說,捕魚是一件極耗體力和精力的活計,趙老幺又正值壯年,食量可不得大得驚人麼?
李中易知道趙老幺的壞毛病,他也懶得和趙老幺客套,一邊自己用膳,一邊替趙老幺夾菜添餅,確保這家夥吃好吃飽。
昨晚那麼大的風雷暴雨,趙老幺身為水師船隊的總指揮,肩上的擔子比泰山還重十倍,損失恐怕也已經統計出來了。
這個節骨眼上,即使李中易用腳趾頭去思考,也知道趙老幺必定沒心思吃早膳。
將軍難免陣上亡,瓦罐不離井邊破!
功名但在馬上取,看似溫情脈脈的鼓動大家上進,其實,這背後充斥著濃濃的殺戮和血腥味:一將功成萬骨枯!
上帝是公平的,興一利,必有一弊,萬事萬物都無法逃脫這個客觀規律。
波瀾壯闊的大洋,並不僅僅意味著海上貿易或殖民的驚人利潤,更有船翻人亡的人間慘劇。
從李中易刻意發展海運以來,他早早的就有了遭遇不測的心理準備。萬一帥艦給颶風吹翻了,那也隻能怪他運氣太壞,倒了血黴,怨不得任何人。
正因為海運的風險巨大,李中易部署此次北上榆關,基於不把所有的蘋果都放進一隻籃子的風險考慮,安排所部兵馬,分為三批乘船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