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弦歌而知雅意,想啥卻不說啥,這些詞彙說的都是,酸文人們的窮講究!
李中易哈哈一笑,再次拍了拍劉金山的肩膀,溫和的說:“光清兄,真乃大才也!”
劉金山暗出了一身冷汗,聽了李中易的誇讚,他不由長長的鬆了口氣,最艱難的這一關,總算是考驗過去了。
方才,李中易故意說的含糊不清,劉金山卻打得沒有半點含糊,清楚明白的表明了,他誓死追隨主上,奪取天下的決心。
人,是社會型動物。
社會型動物,有個鮮明的特征,屁股決定腦袋!
在李中易的眼裡,人人皆可用,前提卻是忠誠與否?
電視劇《走向共和》裡邊,李鴻章曾經說過一句名言:老子就是要用人唯私!
老話說的好,舉賢不避親,這個親字,並僅僅指的是家族親戚,還兼有親朋好友的內涵。
李中易隨著地位的提升,對用人唯私,有著和李鴻章並不完全相同的理解。
李鴻章隻重視安徽人,重用的也都是安徽人,比如說,水師提督丁汝昌,他本是太平軍的降將,卻獲得了李鴻章的信任。
為了控製住水師大權,李鴻章居然讓完全不通水戰的丁汝昌,出任北洋水師提督,這就是超越了識人之明的界限了。
和李鴻章不同,李中易的手下的將領之中,有河池的資格最老的一撥舊部,也有黨項貴族投誠效力的,還有開封禁軍中提拔起來的重將,可謂是用人不分地域,隻要你有才,李中易加上製約措施後,就敢放心大膽的任用。
用人不疑,其實是個偽命題!
很多時候,你想辦件大事,連親爹都不見得樂意借錢給你去折騰,更何況是一般的所謂的朋友呢?
李中易的用人邏輯是,用人要疑,疑人要用,在權力製衡的前提下,能夠德才兼備固然好,有德無才之人,也照樣提拔重用。
在德和才之間,李中易更願意使用有才無德之人,而不是隻會開地圖炮的所謂有德之士。
曆史上的例子,也充分證明了,李中易的觀念,具有實際操作性。
三國時期,曹阿瞞就是在德和才之間,選擇了唯才是舉。結果,魏國的實力,在曹阿瞞的統治時期,國力蒸蒸日上。
與之相反,魏文帝曹丕,接受了陳群所謂唯德是舉的“九品中正製”之後,同時奠定了士族豪門壟斷權勢,顛覆曹家江山的根基。
萬世師表的孔聖人,也會因為私人恩怨,而故意殺死仇人,更何況是吃著五穀雜糧的普通草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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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城,趙家。
杜老太君長長的歎了口氣,再次開始數落趙匡胤,“三郎都這麼久沒歸家了,你這個當二兄的,究竟努力去找了麼?”
趙匡胤一陣苦笑,三郎自從北上之後,就再也沒有了消息,他都快急瘋了,卻又不敢聲張。
畢竟,勾結北虜的罪名,在這個朝局動蕩的節骨眼上,足以要了整個趙家老小的性命。
“母親大人,孩兒不敢辯駁,隻是,孩兒敢對天發誓,已經儘力了。”趙匡胤指天誓日,賭咒說狠話,終於讓杜老太君的怒火,稍微小了一些。
“唉,三郎這個混蛋,他打小就心思靈活,總想著鑽空子,唉……”杜老太君的心頭,浮上了一絲不祥的預感,但她又不敢相信,她的三郎會有任何意外。
“唉,三郎的事,且先放在一邊,你親妹妹歲數已經很老了,這一次如是再無法定下親事,以後還有可能嫁得出去?”杜老太君盯著趙匡胤的兩眼,一眨不眨的瞪著他。
趙匡胤心裡明白,這一次,他若是無法說服雪娘,答應嫁給米福德,從今往後,他一定沒有好日子過了。
“母親,雪娘她……她不喜歡米福德……她說米福德是個隻知道吃喝玩樂的敗家子,若是嫁給了他,恐怕會……”趙匡胤察覺到杜太君的臉色極其不善,就沒敢繼續往下說了。
“恐怕會當寡婦?”杜老太君私下裡找機會,見過一次米福德,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她也不怎麼喜歡油頭粉麵的那小子。
隻不過,趙雪娘的歲數實在是太大了,若是超過了十九歲,根本就沒辦法找到好婆家了。
在這個時代,凡是有女郎的大戶人家,隻要長輩們不是特彆的渣,基本上都會在女郎大約十歲的時候,就開始準備相親事宜了。
所謂的相親,並不是讓自家女郎去和彆家兒郎見麵,而是托關係,找門路,打聽家有好男兒,且門當戶對,家風嚴謹的好人家。
這且罷了,越是大富大貴之家,越會在女郎出生之後,就開始積攢嫁妝。
古人嫁女兒,可不比現在這麼方便,首先,置辦家具的各種好木料、衣料、器皿,都得留心收集下來,以備將來之需。
其次,陪著女郎出嫁的媵妾,以及丫頭們,從小都得預備好,免得女郎嫁去了婆家,無人使喚。
等到,女郎到了一定年齡,娘家就該替她相看夫婿的人選了。
越是大戶人家,選女婿,越不會馬虎!
俗話說的好,高門嫁女,低戶娶媳。這話裡邊隱藏著深厚的生存哲學內涵。
高門嫁女,娘家人也都可以跟著沾一沾出嫁女的光,說不定就會飛黃騰達。
老話說的好,齊大非偶。若是娶了個身份高貴的媳婦進門,公公、婆婆甚至是丈夫,都不可能不受氣的。
老趙家,其實是近幾年才寬裕一些,早些年,趙老二窮得都娶不起媳婦。
自從,趙匡胤當上了殿帥之後,老趙家才稍微寬鬆了一點。然而,馬上又要麵臨將趙雪娘嫁出去的局麵,花錢必須如流水。
趙匡胤心裡暗暗歎息不已,三郎失蹤很久了,雪娘又在鬨婚,李中易在北方打了好幾個大勝仗,就快回來了。
此誠多事之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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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守信最近很窩火,原本的義社十兄弟,如今,走得近的,也就趙老二、王審琦、韓重贇他們四個人而已。
其餘的兄弟,比如說,楊光義,劉慶義,王政忠,劉守忠等人,平日裡已經幾乎沒啥來往了。
最令石守信覺得難以理解的是,和趙匡胤屬於鐵杆娃娃兄弟的慕容延釗,居然沒給他回信。
事情的起因,其實是張永德引起的。
張永德原本對柴榮一片赤膽忠心,可是,柴榮竟然派人暗中在土裡埋了一塊形狀怪異的木牌子,上書:點檢作天子。
區區五個字而已,柴榮便剝奪了張永德拚死累活積攢下來的一切功勳,換作是石守信,也覺得叔叔可忍,嬸子卻不可忍。
柴榮活著的時候,張永德懾於雄主的虎威,不敢輕舉妄動。
如今,正值主少國疑,李奸領兵在外的局勢,張永德一次喝多了,當著石守信的麵,慫恿趙老二想辦法更上層樓。
石守信可不是趙老二那個不讀書的家夥,石家的家境很不錯,石老太公從小就給石守信請了先生,教他讀書習字。
不僅如此,石守信還學得了一身的好武藝,挽弓射箭,不敢說百步穿楊,至少可以八十步穿楊。
石守信在軍中曾經犯過足以掉腦袋的重罪,當時,如果不是趙老二拚死相救,他隻怕早就身首異處,和黃土墳包作伴了。
也正因為如此,石守信對趙老二可謂是言聽計從,從不違拗,說啥就是啥。
張永德仗著酒勁說的醉話,當場就被趙老二給駁斥了回去,但是,石守信卻真的聽進去了。
既然,柴榮這個小商販都可以坐上龍椅,他的兄弟趙老二,難道不行麼?
陳勝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大流氓劉邦,可以吟出大風歌,並順順當當的得了天下。
石守信還就不信了,就憑他們義社十兄弟手上所掌握的兵權,完全可以成就一番大事業嘛。
可問題是,石守信背著趙老二,寫信給關係最好的慕容延釗之後,至今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卻連半點回音都沒有聽見,實在是令人惱火。
石守信獨自喝了一陣悶酒後,忽然聽見下人來報,門外來了一位不知名的客人。
正在火頭上的石守信,又喝了點酒,隨口道:“就說我沒在家。”
這時,就在門子轉身欲走的當口,石守信醉眼朦朧的看見,門子手上拿著一個小物件。
“拿來我看看。”石守信叫回門子,從他的手裡接過了那個小物件,定神一看,原本飄飄然的酒意,陡然之間,煙消雲散。
“快,快請他進來。”石守信心中一陣狂喜,這還真是說曹操,曹操馬上就到了。
不大的工夫,一個頭戴鬥笠,身穿粗麻衣衫的高個子男子,緩步邁進了室內。
“化龍兄,你怎麼來了?”石守信蹦起老高,一把揪住來人的左袖,親熱的將他抱入懷中,狠狠的搖晃了幾把。
來人摘下鬥笠,露出滿是滄桑的臉,果然是石守信做夢都想見到的慕容延釗,慕容化龍。
“化龍兄,你可讓小弟我,等得好苦哇!”石守信抱緊了慕容延釗,一邊說一邊笑,開心得要死。
慕容延釗輕輕的掙脫石守信的胳膊,歎道:“老七,吾是來向你辭行的。”
“啊?這是為何?”石守信大吃了一驚,一把抓住慕容延釗的胳膊,急忙追問究竟。
慕容延釗擺了擺手,坐到酒桌旁,飲下一杯熱酒之後,這才淡淡的說:“不瞞老七你說,我已經向朝廷上了表章,因母親重病,請辭本兼各官職。”
“不可能吧?伯母老太君,小弟年前去拜見過,身體康健,可日食三鬥米呐。”石守信難以置信的瞪著慕容延釗,想從他的臉上找出不妥當的神色。
慕容延釗拉住石守信的手,語重心長的說:“老七啊,你我十兄弟裡邊,你是最講義氣的一個。臨彆之際,我最後隻想提醒你一句話:人,都是會變的,毋忘王駿之舊事。”
“告辭了!”慕容延釗撂下這句話後,拔腿就走,等石守信反應過來,他已經不見了蹤影。
“怎麼會是這個樣子?怎麼會是這個樣子?化龍兄這是怎麼了?”石守信的酒勁徹底醒了,他呆呆的坐在桌邊,兩眼呆滯,楞楞的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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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劉金山在開京碼頭告彆之後,李中易回到鄭氏所住的外宅,在鄭氏的伺候下,脫得精光大吉,泡入了恒溫的水中。
“爺,您今日個還是不回去了吧?”鄭氏一邊替李中易搓背,一邊小心翼翼的問男人,是否留宿過夜的問題。
韓湘蘭一邊替男人捏腿,一邊暗自鄙視鄭氏,鄭氏的那點小心思,彆人可能不清楚,豈能瞞得過她?
李中易曾經隨口說過,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還要坐地吸下土,說的可不就是,正值花信之年的鄭氏麼?
說句心裡話,儘管韓湘蘭已經替李中易產下一女,但她對房事方麵,其實並沒有特彆大的需求。
同在一旁伺候著的蕭綽,不僅沒有房事的癮頭,更有些畏懼男人的狠狠撻伐,時常躲躲閃閃,害怕被男人捉去狠整。
在場的三個女人之中,惟獨鄭氏一人,她仿佛是餓了幾十年的母狼,隻要待在李中易的身邊,便要主動求歡。
“浪婦、賤婦,銀婦……”韓湘蘭暗暗罵道,鄭氏居然有臉和三個親生女兒搶男人,實在是不堪之極。
李中易順手將蕭綽拖入懷中,邪魅的笑道:“小親親,你今兒個這是怎麼了?”
蕭綽心頭一凜,男人恐怕是已經看穿了她想逃避的小心思,趕忙抱住李中易的脖子,嗲聲嗲氣的說:“爺,奴家可想死您了。”
李中易暗覺好笑,蕭綽剛剛明明是想往陰影角落裡麵躲,卻裝得和沒事人一般,真是一頭養不熟的小狐狸精。
在場的三女之中,就數蕭綽的身子最為鮮嫩可口,她最吸引男人眼球的地方,主要是和磨盤差不多的隆臀。
在李中易的所有女人之中,蕭綽的圓磨盤如果屈居第二,沒人敢自認第一。
李中易嘴上逗著蕭綽,滿腦子的都是今天和劉金山的對話。
客觀的說,李中易以軍功起家,他的半生功業都離不開兩個字:河池!
轉仕於大周後,李中易順利的拿下了高麗國,算得上是二次創業中的重中之重,其意義絕對具有劃時代的內涵。
如果,沒有三百餘萬高麗草民的滋養,李家軍彆說北上伐虜了,根本就在後勤上受製於朝廷,而動彈不得。
打江山,也要靠後勤充裕支援,這是不言而喻的重要。
按照參議司的縝密計算,李中易若是提兵西進,不出兩個月內,便可拿下大周的首善之地——開封。
可問題是,擊潰容易,聚殲卻很難。大周的禁軍,有個鮮明的特征,當戰場形勢不妙的時候,往往負責墊後的軍隊,最先潰敗。
如果,李家軍把殲滅戰,打成了擊潰戰,後患必定無窮。
因為,北邊還趴著休哥這點頭猛虎。一旦,李中易的精力被潰軍所吸引,以他對休哥的了解,這老小子絕對會趁機南下,以牽製李中易的統一戰爭步伐。
擺在李中易麵前,最大的難題,其實不在於戰場上,而在於中原肥沃之地被打爛了,豈不是等於向休哥獻出了一份厚厚的大禮?
李中易不是慈禧太後,在他的腦子裡麵,絕對沒有寧與友邦,不與家奴的齷齪念頭。
野豬皮能夠入關,並順利的奪取了天下,不是野豬皮多麼的強大無敵,而是漢家權貴既腐朽,又無能,還異常之不團結。
野豬皮入關的總兵力,不過是十來萬人而已。當時,南明的武將們,手裡掌握的軍力,加在一塊兒計算,至少超過了二百萬。
然而,在私心雜念的影響下,武將們將家族和個人的利益,看得高於一切,不僅不抵抗野豬皮的南下,反而紛紛賣祖求榮,隻去保住權位和錢財。
豈不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等野豬皮政權騰出手後,一個接著一個的,將短視的漢奸武將和漢奸軍閥們,送下了十八層地獄。
李中易並不是心慈手軟之輩,他早就盤算好了,能夠巧取中原,儘量采取各種手段巧取。
實在不行的話,李中易也早就下了決心,哪怕是把中原地區打爛了,也要先解決漢族政權內部的統一問題。
俗話說的好,慈不將兵,仁不理財!
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道理,李中易不可能不懂,真到了要命的時刻,他絕對不可能手軟!
在這個特殊的時代,誰都可以輸,唯獨李中易輸不起,也不能輸。
如果,李中易奪取江山失敗,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整個華夏民族將喪失一次,天賜的崛起於世界的良機。
從這個意義上而言,李中易如果自誇為天選之子,倒也不算太過分!
今天,劉金山的反應,令李中易十分滿意。在整個的文臣集團,不想屈服的當下,李中易打算采取千金市馬骨的手段,將劉金山推上文臣領袖的寶座。
讓鬥爭意誌最薄弱的文臣集團,仔細睜大了狗眼,看清楚了,他李某人海納百川,廣招天下英才的博大胸懷。
當然了,這隻是冠冕堂皇的說法,李中易的真實意圖,是想告訴文臣集團,跟著他李某人走,才有湯喝,有肉吃。
不跟著他李某人走,那就等著打土豪,分田地,抄家破產好了!
劉金山的能力確實有所不足,不過,李中易構想中的治國方略,和整個皇朝專製權時代的政權架構,都格外的不同。
站在前台的劉金山,略微顯得平庸一些,其實並不是一件壞事!
這個時代的基層政權,最重要的其實隻有幾件大事,其一是征稅,其二是攤派徭役,最後是維持民間穩定。
按照李中易的想法,最終,轉民政的小軍官們,比如說,什長之類的基層士官,完全可以派駐各個村莊裡,承擔起村支書兼村長,外加民兵連長的責任。
等李中易牢牢的亭和村掌握在了手中之後,那才是真正的符合一句古話: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濱,莫非王土!
到那個時候,朝廷和地方上,還有必要養那麼多的冗官、冗兵和冗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