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保羅感受到身後的眾人，他張口說話了，同時整個麵部的肌肉筋骨全部扭曲起來。
“快逃命去吧！逃到凡賽去，那裡的領主能護你們周全！”
聲音顯得極為衰弱，但所有人卻聽得真切，保羅牧師沒有認出他們來，還以為自己身後是冷杉村的人。…。。
包爽上前一步，走近到保羅牧師身邊，此刻老人的身體被金色的光線圍繞，而白衣包裹下的軀體卻愈發乾癟。
“他在消耗自己的氣血來維持這個屏障。”彼得小聲道。
同是教會的神職者，彼得當然熟知這種法術，它是神職者在萬般不得已之後才會使出的。將自己的生命力量獻祭給神，換來突破自己潛能的強大力量。
“我們救不了牧師，他已經活不過一刻鐘啊...”彼得垂下眼瞼。
包爽愣在距保羅不到一指的地方，他原本想告訴老牧師，自己就是凡賽的領主，請求牧師放下冥想，帶他離開。
“快撤...”
包爽驚覺，老牧師的嘴角在抽動，似乎最後說出這句話。它極淺極輕，縱是距牧師最近的包爽，也隻能聽到空氣中的微微翕動。
怪物已經發現牧師身後這群人，它們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抓狂一般攻擊著金色屏障。裂縫越來越大，已經有破裂的趨勢。
包爽顫抖著後退，他不敢去想屏障碎裂之後的事。他將羅蘭劍收回腰間，下令所有人以最快速度撤離。
沒有一個人回過頭看身後的場景。
附魔師彼得、戈裡三兄弟，他們此前從未見過冷杉的老牧師，甚至直到這一刻，他們所知道的不過是白色長袍下那個乾癟的背影。
丘利特和凡賽的征召兵們，包爽心想，他們對保羅牧師一定是有所印象的。自己和索菲婭的婚禮宴會上，正是這位在莽莽群山中任職幾十年的老頭，為這對新人致上真切的祈禱和祝福。
眾人腳下瘋狂地逃竄，直到拉開足夠的安全距離以後，包爽聽得遠方傳來清脆的碎裂之聲。緊接著的，是無休無止的怪物的怒吼。
保羅牧師的屍骨想必已經化為齏粉，發出破碎之聲的，不止有魔法構築的金色屏障，還有深藏在少年軀體內善良的心。
他想起那個暮色之下，冷杉村高窄的雲杉木房屋，想起石教堂內敲響的鐘聲。
抵禦怪物狂潮入侵的白發老頭依舊還存在於少年記憶裡，他還能回憶起是夜呼嘯的北風，和自己皮靴踩踏在乾枯落葉上的“吱吱”聲響。
還有他從昏迷中蘇醒後，見到的第一縷光。當自己的靈魂迷失異域，聽到的是這個老牧師從寥遠蒼穹傳來的低聲禱告。
牧師為包爽留下那本關於月相理論的著作，存放在他積灰的木箱中。而【神聖領域】這個詞條，總能於危難之際救人水火。
包爽搜遍腦海每一個角落，卻再找不到，牧師留給自己的第三樣東西。遠處凡賽的城牆依依在目，包爽卻一陣揪心。
在他穿越至此地，遇到的所有老者當中，保羅牧師是最獨特的那個。坎山難與其相比，因師傅缺乏堅持的毅力；鄧肯難與其相比，因長老有偏狹的弊端...
隻有老保羅令包爽真正地敬佩，他紮根一個人口稀少的山村幾十年，於自己的崗位兢兢業業，堅守抵禦怪物、教化山民，縱使畢生心血被主教否定。
可惜他死以後，何人還能解釋這怪物出沒的原因？答案可能，隻在他的書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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