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鬱坐在板板車上,看著玩家們高高興興朝前方一片樹林衝了過去。
玩家們衝進樹林。
玩家們想要砍樹。
玩家們在樹林摘蘑菇。
“……謝謝,我不吃。”唐鬱連連擺手,驚慌地看著那顏色豔麗的蘑菇,弱弱道:“這好像是毒蘑菇。”
玩家們吃蘑菇。
玩家們被蘑菇毒死。
玩家們成功複活。
玩家們爬樹。
玩家們掏鳥窩。
玩家們鑽木取火。
“……謝謝,我不吃。”唐鬱瞪大雙眼,看著火舌舔上枯木,轉瞬間起了一場大火,“喂?119嗎?!對,著火了!”
玩家們吃下鳥蛋。
玩家們被迫離開火海。
玩家們發現前麵是河流。
“……真的要開過去嗎?”唐鬱堅持下車,“我、我不會遊泳,我覺得我可以步行繞道。”
玩家們開板板車進河。
玩家們反複溺死。
玩家們折返回樹林。
玩家們砍下樹木。
玩家們製作獨木橋。
玩家們順利過河。
唐鬱戰戰兢兢地趴在板板車上,看著破輪胎堅強走過獨木橋,如果不是因為深夜,他懷疑玩家們的行為會引起浩大的圍觀。
唐鬱不禁懷疑起了自己的判斷,他之前選擇和玩家們同行的決定真的正確嗎?
玩家們繼續直行。
玩家們在黑暗中走了很久很久。
“卡bug了吧?怎麼我們開了半天車,導航上卻顯示我們一直在原地踏步?”燕朗不解道。
“周圍一點燈光都沒有,這也太暗了。”
“咦,怎麼護送唐鬱這個新手任務的難度又飆升到B級了?係統出bug了吧?!”
“我們可能遇到新副本了。”一個玩家說:“我之前在路邊放了一袋垃圾,現在我重新遇到這袋垃圾了。”
黑暗中的玩家們在七嘴八舌地交談著,唐鬱蜷縮在板板車上,裸露在外的每一寸都肌膚都起了雞皮疙瘩,那一路上都未曾斷過的窺視感在此刻濃鬱到了極致!
唐鬱感覺有東西在看他。
非常、非常強烈的預感。
有一個東西正隱在角落裡窺伺,在他的視野盲區一步又一步朝他逼近。
唐鬱的胸口急促地起伏著,下一秒,“叮咚!”
清脆的消息提示音重重敲擊在唐鬱的心臟上,使得唐鬱呼吸一顫。
沈君行:“這麼晚了,小鬱在外麵不安全,還是我來接小鬱回家吧。”
……沈君行。
這種陰魂不散,看似溫柔可以商量,實則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態度……
他該猜到的。
從小到大,沈君行都是無可爭議的天之驕子,做任何事情都未受到什麼挫折,這樣的沈君行怎麼會容許他的拒絕?
怎麼辦?
玩家們目前看起來無法和沈君行抗衡,他難道要在這裡坐以待斃,再被沈君行重新帶回去嗎?!
不、不可以。
冷靜點,唐鬱,冷靜點!
顫抖的雙手捧起手機,唐鬱深吸一口氣,飛快打字道:“沈君行,我想和你談談。”
沈君行:“小鬱終於舍得回我消息了。”
沈君行:“小狗哭泣.GIF”
看到沈君行發來的流淚表情包,唐鬱倒是真的要被逼出淚意。
“沈君行。”他有太多話想對沈君行說,痛罵的、質疑的、不解的、祈求的……
為什麼要監視我呢?沈君行。
是因為我這張臉嗎?
唐鬱知道自己愚蠢、怯懦,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也就是這張臉,可是他也不是真的沒有脾氣。
“你監視我這件事,在我這裡扣了100點好感度。”
其他任何人如果對他做出這種事,他都不會像對沈君行那樣,連報警都放棄。
小時候唐鬱的父母剛去世的那段時間,總有奇怪的人盯上小唐鬱。
很多事情都隨著長大淡忘了,但有一些不好的回憶卻怎麼也忘不了,就比如那些尾隨他的人,所以他也就能清晰地記得年幼的沈君行是如何笑著將那個人推下去,推倒在黑暗中。
做完那一切時,沈君行臉上都掛著那完美的、天真又友善的笑容。
彼時的小唐鬱就像現在這樣,呆呆地要落下淚來,還要努力低著頭,掩飾自己的狼狽。
那時做完這一切的小沈君行轉過頭,當著他的麵,忽然收斂了笑容,像變臉似得哭了起來,聲音哭得惟妙惟肖,卻沒有擠出一滴淚。
所以小沈君行就往前走了兩步,伸出手,指尖接住從他下頜滴落的眼淚,抹了兩滴在自己的臉上。
“你在公交車上幫我,又加了10點好感度。”
其實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沈君行是個什麼樣的人,不是嗎?
隻是這些年沈君行裝得越來越好,以至於他都要忘記了……
沈君行:“所以小鬱心中對我的好感度現在是負90。”
忘記沈君行就是這樣一個可以用冷冰冰數值計算感情的存在。
沈君行:“這就是小鬱不想跟我回家的原因?”
又或許他其實並沒有忘記,而是一直記得那道保護著他的身影,為此他可以像鴕鳥一樣忽略掉沈君行所有的異常。
“沈君行,你的初始好感在我這裡是……”
“1000。”
所以,能不能再給他一點時間。
“是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想我們需要分開一段時間,靜一靜。”
讓他有足夠多的時間來麻痹自己,重新忘卻那些不好的沈君行,隻記住最好的沈君行。
一道道驚呼從玩家們口中出現,“難度又降了!”“你們快看前麵!”
唐鬱緩緩抬起頭,看見困住他們許久的黑暗突然消散,不遠處出現了路燈的指引。
沈君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