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跑了多久,天上的逐明鳥一刻不停的追逐著那個人類的身影,叫聲混雜在一起,火焰跟著它們一起蔓延。
林知嘗到了口中的腥味,他下意識的舔了舔自己的牙齦,黏黏的,身體開始發冷,大腦一片眩暈。
他想:差不多啦,他可以停下來了。讓那幫死鳥帶走他們的蛋,然後,悄無聲息的死在不知名的地方,或許被怒火中燒的逐明鳥撕成碎片,或許被哪個魔獸吃乾抹淨,留下幾根白骨。
他的身體開始放鬆,他停止了機械式的奔跑,他側身倒了下去,他的大腦已經開始休眠,但他還是將那個箱子牢牢的護在懷裡,他想,這會是個可愛的小東西,它應該看看這個世界。
反正自己注定要死了,為什麼要帶上這個無辜的生命呢?
他在意識徹底陷入黑暗之前,看到了那個溫柔嬌氣的女孩。他喃喃道:“對不起......”
對不起,我沒能回去,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果然啊,他是個不守信用的男人。
一滴淚滴從他眼角處滑下。
逐明鳥看到追逐的對象終於停了下來,它們開始破壞四周的樹木,極力讓樹木倒向一側,它們擔心會壓到那個小東西。
這些動作卻在下一刻,停止。
透過樹枝,它們暗金色的眼睛看到了一個人,一個穿著黑袍的矮個子。
那個人抱著一隻漆黑的幼犬,一人一犬宛如從地獄中走來,周身發出強大的威壓。
他的臉隱藏在陰影之下,露出蒼白尖細的下巴和豔紅的唇,低頭和幼犬說話:“你想帶走他,為什麼?你又想乾什麼?”
幼犬抬頭,血紅色的眼睛閃著奇異的光芒,爪子扒住他的手臂,“汪汪!”
那人看了看倒在地麵的少年,身上布滿了血汙和泥土,烏黑的短發,小麥色的皮膚,不錯的五官,修長的身體,以及皮肉外翻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淋漓的後背。
他嘖了一聲,有些嫌棄。
幼犬用白燦燦的小牙磨了磨他細白的手指。
黑袍人揉了揉幼犬柔軟的皮毛,無奈的回應道:“好吧好吧,我答應你。”
他把幼犬放到了肩上,幼犬用異常尖銳的爪鉤住了他的外袍,伸出豔紅的小舌舔了舔自己的小鼻子,紅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紅目滿足的眯了起來,再次睜開時卻變成了幽深黑目。
黑袍人單手拎起了那個箱子,另一隻手拎著少年。
逐明鳥的首領飛了下來,恭順地低下自己的頭顱,將身體匍匐在地,表現了自己的臣服。
“逐明鳥?你想要這個。”黑袍人玩味的看著那隻膽敢攔住他的魔獸,逐明鳥發出了一聲脆鳴。
“這個是在他手裡的,等他醒過來再說吧,還是說你想挑戰一下我的地位。”清脆的男聲帶著無邊的惡意。逐明鳥默默的退開。
黑袍人輕蔑地哼了一聲,吟唱了一句音律古怪的歌曲,他們瞬間離開了這個地方,徒留下逐明鳥群和一片狼藉。
當林知醒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他的身體十分酸痛,大腦一陣一陣的疼,背後一片灼燒感,他躺在柔軟的床鋪上,陽光從細密的床帳中透過,在雪白的床上灑下層層光影。
而林知就是在這如夢似幻的光影中睜開了雙眼。
他趴在床上,背後如同被撕裂之後又重組一般。
林知嘗試著起身,但他的手臂根本使不上勁,他的傷口都已經被處理好了,衣服也被換成了乾淨舒適的衣物。
林知感受著身後的刺痛,扭了扭頭,看到幾米外有一道纖細的人影,“你好,請問這是哪裡?”
聲音低不可聞,而且沙啞難聽到讓林知自己都有些難受。
林知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再次喊道:“你好,請問這是哪?你是誰?”
這次聲音已經差不多是正常的音色了,那個人影端坐在原地,一動不動,林知又喊了一聲,人影沒有動,很明顯不想理他。
林知的眼角瞄見了一縷淡淡的紅光,他仰了仰頭,看到了那顆差點害死所有人的蛋。
林知心裡一驚,不敢再多說一句,看來是有人救了他,但是這不意味著那個人是個好人,也不代表著救他的人不會拍死他。
所以,林知選擇了閉嘴,他又看了看那顆蛋,火紅色的蛋殼上是大塊的金色斑點,很夢幻,很好看的一顆蛋。
林知笑了笑,在疼痛與疲憊之下沉沉的睡了過去。
柔軟溫暖的細小絨毛緩緩的從臉龐劃過,小小的喙時不時的啄在少年的額頭,鼻梁,眼皮上,在這細密輕柔的騷擾下,林知皺著眉頭睜開了眼。
不知何時,他翻了個身,能夠隱約看清上方的白色紗帳。
下一秒,臉前傳來歡悅的稚嫩鳴叫,“啾,啾唧。”
林知的眼前還有些模糊,就感覺自己被毛茸茸的一團糊住了臉,少年一驚,猛地抬起身來,那一團就掉落到被子上,雪白的被麵上紅豔豔的一團十分奪目。
那一小團跌落到被子上也不驚慌,揚起圓圓的腦袋開心的看著少年,邁著兩條嫩黃色的小短腿在軟乎乎的被子上轉圈圈。
這是一隻幼年逐明鳥,腦袋上有著一小撮略長的絨毛,身體圓滾滾的,豔紅色的羽毛很是蓬鬆,喙還是短短的一小點,眼睛是金色的,純真無暇。
林知看著這隻周身圍繞著“我是個傻白甜”光環的小逐明鳥,又聯想了一下那些美麗凶殘的成年魔獸,深感教育真是個神奇的東西。
能化腐朽為神奇,亦能神奇化腐朽。
小逐明鳥轉了幾圈,看林知不打算和自己玩耍,就停了下來,蹦到了林知的手臂上,幼嫩的爪子牢牢的抓住林知的衣衫。
林知看了看討好的蹭著他的小不點,它金黃色的圓眼睛裡充滿了親昵,林知想了想,抬起另一隻手摸了摸它的小腦袋。
觸感出乎意料的好,柔軟蓬鬆的像是一團。
林知身上的衣服也已經被換成新的衣衫了,是一套黑色的睡衣,林知拉開睡衣,裡麵是光潔的肌膚,林知又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背,隻有淺淺的凹痕。
似乎之前的猙獰傷痕都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