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泰德虔誠高呼“林門”;室內,林無攸耐心教導郭凡。
“我知道這是你第一次跟組拍攝——”
“嗡……”
放在桌麵的諾基亞開始晃動,幽綠色的小屏幕亮起來。
林無攸看也不看,直接掛斷。
“對於演員,我們可以讓發揮自身的靈性,但決不能被演員的靈性代跑,你要明白在這個劇組中,你才是BOSS,你才是老大,電影是你思想外顯的一種方式——”
“嗡……”
桌麵上的諾基亞又晃動起來,幽綠色的小屏幕鍥而不舍地亮起。
林無攸再次掛斷。
“我之前給你發過詳細的分鏡頭,你手中也有原本的劇本,你也可以做一份分鏡,看看我們倆處理在哪些地方有所不同,又在哪裡地方有相似之處,最後這些分鏡究竟要怎麼樣落實下來——”
“嗡……”
諾基亞又一次不死心地震動,幽綠色的小屏幕象征對打電話之人那刻堅持不懈的心。
這次,郭凡趕在林無攸掛斷前開口。
“連續三次打電話給您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您先接電話,我們可以回頭再聊。”
“那行吧。”
目送郭凡帶上大門,林無攸麵無表情地抓起諾基亞,那是個不記名的電話號,一大串看得他眼花繚亂,不是很耐煩地摁下接聽鍵。
“您好,請問是……”
“林導,恭喜你獲獎,我這祝福是不是來得太晚了點?”馮曉剛的聲音從麥克風中衝出來,“哈哈哈,您可千萬彆見怪。”
祝福來得不晚,就是時間略顯尷尬,林無攸側頭看眼會議室旁邊的天空。
此刻,加勒比海的天空藍得像是一副假畫,上回看到如此假的藍天還是在《楚門的世界》。
他數學不太好,無法迅速算出加勒比海跟燕京的時差,但理智告訴他馮曉剛打這電話的時間絕對不早。
“原來是馮導啊,您什麼時候給祝福都不算晚,找我有什麼事兒?”
電話對麵的馮曉剛微妙卡頓下,“林導的公司還缺人嗎?”
“您有想法?”
“你知道我跟華藝合約到期,想自己做電影公司也沒有做起來,便想著找林無攸拉我一把,我已經寫好劇本了,您要是有興趣,我可以馬上發到您郵箱裡頭。”
馮曉剛拖了那麼長時間沒有打電話,就是為了籌備這個劇本。
經驗告訴他,跟林無攸這種實乾派合作,必須拿上實打實的東西張口,要不然空口無憑、輪不到兩人談具體細節,自己就會被踹出局。
跟馮曉剛合作拍電影?林無攸略有心動,可轉念想到國內正在施工的新園區、沒有出預算的《功夫熊貓》、等著剩下四億款項的漫威,他就什麼心思都沒有了。
馮曉剛的電影賺錢,隻是賺的錢於他所缺的窟窿而言不夠看。
不過他給馮曉剛麵子,還是追問下這次的劇本,如果劇本做得很精彩,他也可以投資一點。
“你這回要拍什麼?”
“一部‘裝孫子’的電影!”提起新電影,馮曉剛很來勁,“這個社會有這樣一種偏見,你去扭轉它也扭轉不了,那哥哥就拍一回讓他們看看,他們認為這路的電影是高級的,那麼不妨我們也淺薄一次,回應一次:好,我拍一個你們認為難的。”
林無攸升起興趣,“哦?這電影是什麼呀?”
“我打算把《哈姆雷特》改編為本土版本,這電影就叫做《夜宴》!!”馮曉剛斬釘截鐵。
林無攸沉默了四五秒鐘,在這四五秒鐘之內,他想到了很多很多事,也有許多問題想脫口而出,最後還是被克製地咽下。
他決定換個輕柔點的說辭。
“馮導,咱們彆被‘高級’這種說辭給帶跑偏了。對於事物的定義本質上是無趣的霸權解釋。在西方社會中,戲劇早些年也是個取樂貴族們的玩意,莎士比亞本人也寫過類似於《愛的徒勞》《馴悍記》這類喜劇。你說他是上流、高級、不能觸碰的大人物,他本人可能也不敢認,您又何必給他扣什麼高帽?”
“再說了,咱們本國有很多精彩的內容可以拍攝呀,《水滸》中‘夜奔’那一折戲寫得好、唱得也好,昆曲中的‘思凡’一折也不錯,更彆提《三國》中的空城計、長阪坡,赤壁一戰,哪個都很不錯,我覺得都比國外作品漢譯要好一些。”
換了彆人說這話,馮曉剛可以理解,偏生是在海外闖蕩的林無攸講這話,他不能理解。
“林導,我以為您更明白國外文化的妙處啊,您為什麼這麼反對?”
他好像隻是勸了彆人兩句便被扣了個大帽子,林無攸深吸口氣。
“我認為您對我有點誤會,我可以理解外國文化,但我不認為那些文化有什麼妙處,我甚至不能完全確定國人理解這些外國文化表達的內核。”
馮曉剛爭辯,“可《哈姆雷特》是‘王子複仇記’,這類文本不該有理解問題。”
“馮導,大清亡了得有一百年了吧?您拍‘王子複仇記’給一群‘庶民’看?更彆提,《哈姆雷特》中的複仇手法挺幼稚的,咱們要不要了解下韓信受胯下之辱、李二玄武門兵變、於謙死守京師……”
“中華文化上下五千年,多少風流人物如天上繁星數都數不過來,隻要你想拍、用的是素材可以用,何苦搞外國人的東西漢化呢?得不償失。”
林無攸跟馮曉剛說這些話也算是掏心掏肺。
馮曉剛本身不適合拍攝什麼宮廷大片,更彆提這類漢化到不倫不類的《哈姆雷特》。
說句大不敬的話,有多少人看完過正本《哈姆雷特》,又有多少人看過戲劇版的《哈姆雷特》。
這張情況漢化成《夜宴》也不會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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