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曉剛發射哀怨目光,小王總!你不講道義。
王忠磊回報同樣哀怨的目光,馮導!幫幫忙,彆讓我跟瀕臨噴發的火山挨著,我怕被燒成灰燼。
換做王忠軍發揮正常(單指不碰到林無攸)時,親弟弟與仰仗的導演搞私密小動作,他肯定能第一時間發現,再各自給予兩人不輕不重的警告。
可此時此刻,他已經完全被憤怒占據頭腦,既無法分辨旁邊兩人在做什麼,也無法給出任何正確反饋,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林無攸怎麼敢?
威尼斯電影節對華藝來說是個轉折點。
在這個麵向全世界片商的舞台上,王忠軍開始正式以華藝總裁的身份與全世界片商社交。
說實話,這種社交不太順利。
哪怕《夜宴》由於有著林無攸的青睞而備受各國片商看好,前來接觸的片商並報價的家夥也絡繹不絕,但這完全是源自於“林無攸”,而非“華藝”或“王忠軍”。
在國內,人們認識“王忠軍”與“林無攸”;到了國際上,人們隻認識“林無攸”,一些外國片商更是特彆惡心人,張口“林balabala”閉口“林balabala”。
王忠軍對天發誓,哪怕是在美利堅留學的時期,他也沒有聽到過如此龐大且肉麻的歌頌聲。
更要命的,那群人居然還是真心實意——他們在追捧林無攸!
搞不懂,完全搞不懂。
在王忠軍企圖通過社交躲開“林無攸”的蹂躪時,他被迫接受了更多“林無攸”的蹂躪。
心理防線已經被壓迫到極致,現在這“十億票房”的消息一出,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確定這件事情不是流言或假消息嗎?”王忠軍從牙縫中擠出質問,“《加勒比海盜2》才上映多少天啊。”
這題王忠磊會,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上映60天,全球票房10.82億美元,目前位列全球票房排行榜第三位。”
“……”
這回答還不如不回答,王忠軍當即扭頭狠狠瞪他。
王忠磊抿嘴並舉手投降。
“我錯了,我不該嘴賤。”
話落,他又瘋狂朝馮曉剛使眼色。
馮曉剛全當什麼都沒有看見,兀自將目光挪向,投向茶幾上喝了一半的深褐色咖啡杯。
這杯咖啡看起來很誘人,許多人給出的評價也很好,但馮曉剛卻覺得其相當難喝,是他無法駕馭並掌控的特殊飲品,硬著頭皮喝掉一半,剩下這一半不得不被迫丟掉。
可惜,卻又是必須。
王忠磊指望不上馮曉剛救命,隻能膽戰心驚地替自己解圍。
“哥,你消消氣,為了個陌生人不值當大半夜動肝火,要不是明日肯定有一群好事者討論這事,我並不想在淩晨喊你起來。”
“你現在不同我說,難不成今天白天便不會有人說?”王忠軍冷冷反問,“十億票房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林無攸是全世界第三位做到的,甚至是第二位做到的。”
“彼得·威爾遜的《指環王》固然成功,但他本人卻沒有票房保證,那部作品是依托於托爾金的原著而成功,與完全原創並有其他電影票房做保障的卡梅隆是兩個概念。原創作品加其他電影的高票房,等於超高票房的買座導演。”
王忠軍對林無攸有偏見,卻也並非沒有長腦袋,他反而敏銳地分析出其中的關鍵性區彆。
王忠磊若有所思地接話道:“《加勒比海盜》算林無攸的原創,外加《盜夢空間》的八億票房,在頂級商業片導演的階梯上,他反而比彼得·威爾遜站得更高。”
“沒錯,林無攸厚積薄發,終於將自己送上世界頂級商業片導演的王座。”王忠軍低頭看向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單論這一點優勢,理安就算再拿一百個最佳導演也拍馬難及。”
好萊塢最看重票房,獎杯隻是票房的點綴,當一個導演有了超高票房後,獎杯隻是可有可無的點綴,除了導演本人看重外,片商/投資商反而不那麼在意。
林無攸是罕見的高票房+高口碑+多獎杯的大導演,既能駕馭領域潮流的商業大電影,又能在文藝片的領域乘風破浪,甚至可以讓兩個不相乾的領域給對方貢獻流量。
他是世界獨一份的導演,走在一條人跡罕至但兩側人聲鼎沸的路上。
無人知道他能走到哪裡,但此刻的他已經戰勝了99%的平常導演。
越是清醒地認識到這點,王忠軍越是痛苦不堪。
“……也到了該放棄的時候了。”他失神地呢喃,“執迷不悟對我、對華藝都沒有好處啊,沒有人能攔住展翅高飛的鯤鵬。”
他呢喃的聲音很小,頹廢的態度卻很明確,王忠磊擔心又關切地看著他,右臂伸了又伸,終究是在激烈的思想鬥爭下,用指尖輕輕觸碰老哥平放於膝蓋上,緊緊握住乃至於青筋暴跳的拳頭。
“哥,彆再用力了,小心抓破掌心。”
緊握的拳頭徒然放鬆,五指甚至應激般向外彈跳了下。
王忠軍抬頭看向弟弟,嘴角輕輕向上扯。
“等到頒獎儀式結束後,我同你們一起去參加慶功宴,”他停頓了下,從乾癟的嗓子中擠出後麵的話,“我會當麵祝福林無攸的新電影突破十億美元。”
“哥……”
王忠磊不受控製地喊了聲,看著老哥臉上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心臟像是被泡在酸橘子中,澀得讓他眼眶發燙。
“哥,你不用跟林無攸低頭,我出麵祝福他就行,沒必要違背你的本意——”
王忠軍阻止他說完這句話。
“人要認投,明知不可以,便彆繼續執迷不悟,我早該從那個不可實現的幻想中清醒。抱歉,這麼晚才意識到這個現實。”
王忠磊不知道還能再回複些什麼,隻能俯身摟住哥哥,借此給予他些許微不足道的力量。
明明之前那麼希望哥哥能清醒,可等哥哥真正認清自身同林無攸的差距,他反而不覺得高興,生出些沒道理的怨怪。
王忠軍反手保住弟弟,借此掩蓋眼角那滴不甘心的水光。
王家兄弟舔犢情深,馮曉剛卻無動於衷。
他撿起麵前的咖啡杯,徑直走進衛生間,抬手倒進洗手池內。
深褐色的液體消失迅速,嘩啦啦——冰冷的自來水從龍頭流出,掩蓋住那句漫不經心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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