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穿衣,想活——
多麼低的令人發指的請求,可就是這麼低的要求,芋部落也很難滿足,然而這天下間又何止一個芋部落,芋部落尚且還能滿足食物的需求,隻怕其他的野民更加不如了吧。
孩子的母親也很難受,可她是芋部落的人,自己首領都沒發話,她能自己做主帶著孩子加入漢部落嗎?
和漢部落的族人接觸的這一個月裡,他們當真不羨慕漢部落的生活嗎?
看著漢部落的族人每天吃著白米和蔬菜,他們真的沒有饞過嗎?
當她們赤腳走路被石子紮到時,當真不羨慕漢部落族人腳上的鞋子嗎?
怎麼可能!
俗話裡都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可是俗話裡還有一句沒記,那就是光腳的也想穿鞋啊!
隻是他們沒有那個條件而已,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光腳了。
孩子的母親扭頭看了看還在盯著獸群,整個人呆若木雞的自家首領芋土,又看了看漢部落浩浩蕩蕩的畜群,最後看了眼膝下的孩子。
他是自己懷胎十月冒著生命危險產下的心頭肉,他幼小的身軀在秋風中瑟瑟發抖,他的眼中噙滿淚水和無助,他隻有一個世界上最簡單的請求,他,想活。
淚水模糊了女人的眼睛,讓她看到的一切都變的朦朧,動物尚且還有臨終托孤的舔犢之情,已經開啟靈智的人類則更甚,母愛沒有國界,更不區分物種,這是與生俱來的本能。
倘若部落裡真的有多餘的獸皮,誰人也不想讓自己的兒女赤條條的在寒風中等死,可芋部落就真的沒有,怎麼辦,現在機會就在眼前,成千上萬的牲畜在眼前川流不息,那數輛高大的四輪貨車上滿載著獸皮,自己部落沒有,可是漢部落有啊。
加入他們,隻是一句話而已,說出來,以後吃香喝辣,不說,對得起膝下苦苦哀求的孩子嗎,那可是自己生出來的,誰還能比自己更心疼他。
“咱,讓這孩子加入你們部落,首領那,咱來擋著,你把他領走。”孩子的母親突然下定了決心,淚水磅礴而出,狠狠的把孩子推向了遊伏,然後把頭扭向一邊。
她自知讓孩子跟著自己肯定沒有衣服穿,與其這樣,還不如把他交給漢部落,雖然可能再也無緣得見,可孩子最起碼還能活下去。
小孩被自己的母親推了一個趔趄,一下抱著羊羔趴在地上,聽到自己親娘說的話,立刻哇哇大哭了起來,羊羔也不要了,轉而抱著母親的大腿嚎啕大哭。
“娘,咱不穿衣了,咱跟著娘,咱不走。”
“你走啊,跟著他們能活,他們什麼都有,走啊!”
孩子哭的昏天黑地,怎麼也舍不得離開自己的母親,而他母親又狠狠的把他推走,她推一次,孩子就哭著爬起再跑回來,母子二人你來我往,最後終是舍不得分開,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其他幾個抱著羊羔的孩子和大人似乎也受了影響,紛紛丟棄了羊羔,轉而抱著自己爹娘的大腿偷偷抹眼淚。
這邊悲天憫人的哭嚎終是吸引了眾人的注意,一直看著畜群愣神的芋土也回過神來,靜靜的看著這一幕一言不發,他的腦海中再次浮現了那個頭戴金冠的年輕身影,那人曾對自己說的話仿佛就在剛才,在自己耳邊縈繞不絕。;
“你也是一族之長,是一個部落的首領,假如能讓自己的族人過的更好一些,但是你卻不去做,那你還配當一個首領嗎,你對得起自己的族人嗎?”
呼——
良久,芋土像是想通了什麼,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雙肩竟也無力的耷拉下來,自己堅持了那麼久的東西,似乎再也扛不住了。
今天鬨出了這事,他要是再不答應加入漢部落,搞不好什麼時候就會有人在他的背後舉起鐵鍬,一鍬砍下他的腦袋,然後堂而皇之的站到漢部落的陣營,亦或者那些沒有衣服穿的小家夥,不要看他們小,沒準夜裡就能石頭砸死自己這個首領。
芋部落已經要到炸營的邊緣了,這時候雖然還沒有士兵在長官背後打黑槍一說,可是下黑手卻還是有的,誰讓你攔著我們加入漢部落,誰讓你不讓我們過好日子,不弄死你弄誰,我管你是不是首領,反正我又不是,誰擋著我們加入漢部落,誰就是我們的敵人。
這種情緒已經悄然在芋部落中蔓延了,或許不是所有人都那麼想,但是幾十人總是有的,可是芋土卻根本無法承受這種風險,因為哪怕隻有一人,都很有可能讓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因此在繼續堅持到底,然後被自己的族人反殺,亦或者帶著他們加入漢部落,然後贏得一個族長之位,這兩個選項之中,芋土也隻好選擇了從心。
他在自己所有族人的注視下,走到了那一對母子和遊伏的跟前,小孩紅腫的眼中滿是怒氣和陰摯,把他著實嚇了一跳,這孩子說不準真想弄死自己啊,芋土裝作沒看見,然後看向遊伏,臉色一整,立刻大義凜然的說道。
“我是他們的首領,我願意帶著我所有的族人加入漢部落,請你給這些孩子一身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