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衝的這次沙盤重演是非常成功的,首先是在語言不通的情況下,用這種場景再現的方式會很直觀,另外就是對於粘部落來說,羅衝所說的東西很好理解。
粘部落種植糯米的曆史已經延續了十多代人,而在這期間,他們不斷的壯大,也不斷的遷徙,他們就像草原上的遊牧民族一樣,也在一直沿著河道遊弋,因此,他們對各種內河水文的情況都不陌生。
洪水,在祖先的記載中出現過,而且是很多次,但每次都是肆虐一番,然後很快就退卻了,但是這次的情況不同,以往每次都會退卻的洪水,這次卻越積越多,他們不明白這是什麼原因,那是因為當初剛一發洪水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跑到了山上的高地避難,之後想去查看,但是又被水圍困在山頂上。
直到此時,看了羅衝的沙盤重演,原本就熟悉內河水文情況的粘茂,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事情真的如眼前這個年輕的首領所說,那麼他們的確有機會用自己的力量解決水患,這對粘部落也許是不可能做得到的事情,但是漢部落卻有大量的船隻,甚至從很遠的地方帶來400多個成年男人。
且漢部落還擁有大量精良的武器,那麼他們的工具應該也不差吧,要不然他們怎麼能造的出船這種神奇的工具?!
想到這裡,粘茂也很激動,或許他們用祭祀無法解決的事情,漢部落真的可以用雙手辦到呢。
再退一步說,就算漢部落辦不到,如果跟他們搭上關係,最後能夠乘坐他們的船隻離開也行啊。
治水,或者離開,眼下這兩條活路都維係在漢部落的身上,祭祀神靈是不可能了,事實已經證明了,神明並沒有照顧他們一星半點,還不如把這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可以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上。
“你們的辦法好,可是如果真的是山崩導致的,那你們這些人能搬的開嗎?”粘茂平複了一下心情,還是問出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雖然羅衝的辦法很好,但是真的能做到嗎?這是個不能確定的事情,相比於冒險治水,其實他還是比較想要直接離開的。
水不水的跟我有什麼關係,如果我也有船,我才不來這裡找麻煩,還不如重新找個新家來的實在。
其實這就是遊耕部落和漢部落這種定耕部落的區彆了,畢竟世界價值觀不一樣,這也就造成了遊耕部落的發展上限,一天學不會精耕和定居,就無法早日深入的開發周圍的資源。
比如冶煉金屬,也許他們曾經真的發現過金屬礦脈,但是還沒研究兩三年呢,部落又搬家了,哪輩子能得到提高呢......
但是漢部落不同,漢部落是定居的農耕社會,所有的資產都被綁定在土地上,數千上萬的人力,嘔心瀝血花費了三年時間才打造的家園,說不要就不要了?
所以,想要繼續安穩的住在那裡,漢部落就必須解決水患的問題,相比於粘茂的直接逃跑,羅衝更多的卻是無奈,他也不想管這個破事,但是他沒有選擇。
“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隻要肯動腦子,就一定能想到辦法。”羅衝很認真的說道。
雖然羅衝的話粘茂一個字都沒聽懂,但是羅衝臉上寫著的堅定和認真他卻看得出來,這就沒辦法了,既然不能直接離開,那就隻好幫助這些人治水了,這倒不是說粘茂也很積極,隻是為了到時候治水不成,漢部落離開的時候,他們也好提出條件和漢部落一起走。
這,應該算個籌碼。
“那有什麼我們可以幫的上忙的地方嗎?”粘茂再次打著手勢問道。
羅衝早就等著他來主動幫忙了,於是就指著沙盤上那個剛才被他推開的缺口,表示自己這些人暫時找不到這個地方,既然你們部落一直居住在這裡,那麼知不知道下遊的河道,這裡形成堰塞湖,那肯定是下遊哪個地方被堵住了,所以想要找到坍塌點也很容易,隻要沿著以前的河道一路找過去就行了。
經過羅衝反複的解釋和比劃,粘茂終於明白了羅衝的意思,並拍著胸脯保證這事包在他身上,畢竟粘部落可就是從下遊一路遷徙過來的,怎麼會不知道下遊的路呢,雖然已經被淹的找不著了吧,但是隻要那些山還在,他就能找到大概的位置。
然後粘茂又問了羅衝需要多少人,羅衝略微思考了一下,粘部落的人不會劃船,也不會使用他們的工具,交流也有障礙,指望他們乾活是不可能了,也就是當一把帶路黨,有一兩個人就行。
看了羅衝比出的兩根手指,粘茂立刻點了頭,正好,兩個人就兩個人,這樣就算有什麼危險,他們的損失也不大,重在參與嘛,隻要到時候能把自己的人帶走就行。
雙方敲定了合作事宜,粘茂也就不在這裡呆著了,他還要把這裡的事情跟自己部落的巫說一下,然後決定出當作向導的人選,於是在和羅衝拜彆之後,就讓帶來的四個手下抬著那個傷員回去了。
此時正是黃昏時分,吃過飯的人已經開始躺在地棺裡呼呼大睡了,他們先睡上幾個小時,一會兒才好替那些哨兵換崗。
地棺,則是羅衝教給眾人的一種宿營方式,這是他前世在軍隊裡學的,在沒有帳篷,也來不及搭建庇護所的時候,可以直接在地上挖一個坑,隻需棺材大小,正好夠一個人躺進去就行,然後在坑裡和坑的左右兩側燒上火,等坑裡的火燒滅了,再墊上一層薄土,乾草,和獸皮,然後就可以躺在裡麵睡覺了。
這種方法一是為了驅蟲,二是為了保暖,第三因為旁邊緊鄰篝火,也可以防止野獸近身,在不缺挖掘工具的情況下,弄一個地棺出來還是很方便的,不過羅衝就不需要,身為首領,他自己有帳篷。
等進到帳篷裡的時候,火塘旁邊烤著的衣服已經沒了,被女孩再次裹在了身上,還有兩個小屁孩,同樣也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她們三個擠在一起,共同蓋著羅衝的熊皮大氅,兩個小孩已經哼哼唧唧的睡著了,摟著他們的女孩也在睡覺,隻不過在火光的映照下,她閃動的睫毛出賣了她在裝睡的事實。
裹那麼嚴實,還裝睡,是怕我把你吃了嗎?
羅衝輕笑一聲,也沒有揭穿,看到火塘邊放著的空碗,很乾淨,這也沒水,自然不可能是刷的,那麼就隻能是......這也舔的太乾淨了吧。
感慨的搖了搖頭,羅衝也躺在了火塘的另一側,蓋著一塊灰白色的羚羊皮,抱著自己的長劍和短刀,也閉著眼睛睡了起來。
或是許就沒聽到動靜,一直裝睡的女孩卻睜開了眼睛,有些好奇又害怕的盯著羅衝看,也不知道她心裡是在罵羅衝禽獸還是禽獸不如。
而在山頂處,粘茂的帳篷裡,巫正認真的聆聽粘茂的敘述,他把剛才羅衝說的治水辦法告訴了巫,並說自己已經和那個首領敲定了合作計劃,由粘部落出兩個人為他們引路等等。
粘茂和巫交談起來並沒有語言障礙,所以即使沒有羅衝的沙盤,巫也聽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羅衝說的能不能治水,他一個老頭子無法判斷,但是自己部落隻出兩個人而已,又沒什麼大的損失,最後沒準還能蹭上他們的船,何樂而不為呢。
對此,粘巫也表示了讚同,兩個粘部落高層算是把這事敲定了下來。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羅衝是被兩個小孩吵醒的,那個年齡不到兩歲的男孩,在熟睡一夜後,已經忘記了被大人獻祭的事情,天剛亮就爬起來,對著帳篷中間挖的火塘就尿了一泡,澆的那些餘燼白煙大作,整個帳篷都充滿了騷味,那孩子還站在那裡傻樂,一邊笑一邊扭著小屁股甩乾......
羅衝是被熏出來的,天已經亮了,族人們有的還在地坑裡睡覺,早起的人也換了崗,有的人在撿柴火,也有的人在收集積雪做早飯,羅衝捧了把雪擦擦臉,然後又檢查了一圈營地,發現所有的人都平安無事之後,就開始等著早飯了。
一直等到天大亮,粥煮好之後,睡覺的那些人才被叫了起來,羅衝也回帳篷把那三個人叫起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