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三艘小船帶著數十人來到了河穀大壩前,大壩的下遊已經被挖開了缺口,如此一來,淤積的河水也再次流動起來,渾濁的江水裹挾著泥沙從無數巨石的縫隙中噴湧而出。
大壩下遊的一側形成了幾十上百道洶湧的水柱,越往下的地方,水的壓強也就越大,而因為大壩開始泄洪的原因,上遊湖口的水麵上也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漩渦,這都是因為虹吸現象造成的,而這些漩渦,也正是羅衝真正的目的。
羅衝讓人挖下遊的泥沙乾什麼,又不能直接挖開大壩,頂多挖出一些縫隙,可正是這些縫隙不停的往外噴水,才能將上遊水麵上的東西吸到水底大壩的縫隙裡去,而這也正好是羅衝需要的。
三艘船並沒有貿然靠近大壩,此時大壩上遊的峽穀中遍布漩渦,像他們乘坐的這種小舢板,極有可能剛靠過去就會船毀人亡,因此羅衝隻是遠遠的讓人把船停到正對峽穀的地方,然後舉起了大旗,像下遊駐紮的搶險隊發信號。
看到上遊豎起的大旗,下遊的人也很快從峽穀側麵爬到大壩上,然後對羅衝揮舞起了旗幟,之後又很快的跑開了,一邊跑一邊對下遊的人群大喊。
“快,快回駐地,首領來了,大壩要炸了,快回駐地躲好。”
眾人聞言,也各自拿著工具一溜煙的跑到岸邊一個長滿了大樹的小山丘上避難,他們將近半月的時間都一直再次駐紮,就是為了等著這一天,以免上遊泄洪的時候一下子把他們都衝走,眾人把帶來的繩索絲絲的綁在周圍的樹乾上,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張巨大的蜘蛛網,然後每個人都站在一個網格中,儘量把自己的身體固定牢靠。
而上遊的三艘小船上,兩艘船拉著一根粗壯的麻繩,分彆劃到峽穀的兩邊,把繩子係在崖壁突出的石柱上,在七八十米寬的峽穀中拉起一道攔江的繩索,接著就是把船也牢牢的係在上麵,以免被泄洪時被奔流的洪水衝到下遊泥濘的河床。
而在峽穀裡麵的那艘船上,羅衝也在鼓搗著東西,旁邊的粘茂和詹螢就大眼瞪小眼的看著羅衝忙活,不知道他這個時候為什麼跑到這裡在水麵上做飯。
是的,羅衝看起來好像在做飯......
這艘船上的人不多,隻有13個,但是卻裝載了很多圓滾滾的陶瓷壇子,壇子分兩色,紅色的裡麵裝了硝酸,白色的裝著濃縮甘油,而羅衝,現在正將兩種壇子中的東西混合,看起來確實是像是在做飯一樣。
沒辦法,羅衝也是無奈,硝·化·甘·油極其敏感,碰到大一點的碰撞就會直接爆炸,遠沒有固化的梯恩梯安全,但是真弄一堆梯恩梯來也不好在水裡引爆,因為他沒有起爆器。
所以來的這一路上,羅衝都是把硝酸和濃縮甘油分開儲藏的,隻要不發生泄露,就不會造成危險,到了用的時候,在臨時配置就好了,而且之前羅衝也一直是那麼乾的。
“漢首領,你不是說要來弄開那些石頭嗎?現在石頭還是堆在那裡,可你卻在這裡做吃的,我知道你想乾嘛,可你就算現在吃飽了,也肯定搬不開那些石頭的。”
粘茂看著羅衝麵前的兩種顏色的壇子,一種裡麵裝著黃色透明的粘液,另一個裡麵則是微微冒著白煙的‘水’,羅衝正拿著一個和壇子一樣材質的勺子,舀一勺透明的水放到黃色的粘液中,然後又用一根白色的陶瓷棍子攪拌一下,之後就是不停的重複著這一過程,他心裡以為這是羅衝要做什麼吃了能生神力的食物,於是才這樣對羅衝說道。
但是羅衝卻沒理他,隻是輕笑一下,擺了擺手,然後指指壇子,又指指船下的水,最後等壇子裝滿之後,又拿了一個蓋子封住了壇口,這還沒完,壇口上麵又蒙了層白布,又用繩子綁緊,最後又用濕泥巴包裹,緊接著又拿了一個網兜把壇子裝了進去,再用繩子綁緊,現場表演了一遍什麼叫五花大綁。
看著羅衝的手勢,粘茂張著嘴,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噢!原來這不是給人吃的,而是獻給河神的祭品,就像粘部落前陣子的活人祭一樣,要把這五花大綁的玩意扔到水裡去,可是綁那麼結實,河神還能吃的到嗎?”
粘茂自以為明白了羅衝的意圖,但心裡卻不以為然,他覺得這樣的東西可能沒什麼用,河神是不會輕易幫人類的,粘部落就是如此,漢部落也一樣。
就這樣,眾人一直等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粘茂都有些不耐煩了,不過他還是忍著,畢竟有關給神靈祭祀的事情,都要準備很長時間,他隻恨羅衝既然想祭祀,為什麼不提前在營地的時候就準備好祭品,偏偏跑到這裡來浪費時間。
羅衝也是不容易啊,這種細活他是真不敢交給被人來做,炸死幾個人他倒不是不能接受,但是這些原材料收集起來卻非常不容易,就這麼點東西,想要製作出來就需要長達半年的時間,都是漢部落以前慢慢積攢起來的。
看著手邊終於做好的十個壇子,羅衝不由的鬆了口氣,還是冬末時節,雖然是正午,但是峽穀中並沒有受到太陽直射,所以這裡還是很陰冷的,可這樣的環境下,羅衝還是出了一身汗,實在是太緊張了。
看到羅衝終於忙完了,粘茂又想說什麼,但是羅衝連忙豎起一根手指立在嘴前麵對著他噓了一聲,又擺擺手讓他不要說話,一時間船上的眾人皆屏息靜氣,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氣氛一下子就詭異了起來。
陰暗的峽穀中,十幾個人坐在船上不發一言,靜靜的舉行著這場詭異的‘祭祀’。
不過讓粘茂詫異的是,‘祭祀’並沒有什麼浮誇的儀式,隻看到羅衝把做了一個多小時的壇子一個個放入了水中。
那壇子比籃球還大上幾分,一共十個,每個壇子都裝了大半的硝化·甘油,分量大約有七八公斤,合起來就是七十公斤左右,這已是漢部落多年來所有的存儲。
它們就這樣隨著水流起起伏伏,一路向下遊的大壩飄去,這個時候羅衝也不搞什麼神秘了立刻對船上的眾人大喊了一聲“快跑,往上遊劃,離開峽穀。”
眾人得令,十人分列木船左右,抄起船槳就玩命劃了起來,直到出了峽穀,眾人找了一個突出的低矮岩石然後爬到了上麵,又將木船牢牢的拴在石縫中,然後在羅衝的指導下蹲在岩石上,捂著耳朵看著遠方的大壩。
而在羅衝旁邊的粘茂和詹螢則是全程一臉懵比,不知道羅衝到底搞什麼鬼,不過他們看羅衝和其他人全都盯著那些飄在水中的白色壇子,於是他們也跟著看了過去。
峽穀並不是很長,大約隻有不到三百米,羅衝是在靠裡的一百米把壇子投入水中的,到了中間的一百米處,水流還是比較平靜的,但是到了靠大壩跟前的幾十米內,就是漩渦遍布的地方了。
那些白色的壇子飄蕩在渾濁的黃色水流中,顯得非常醒目,它們就這樣一路飄蕩,起起伏伏,直到大壩跟前,猛然被那些漩渦吸入了水中,水流的速度陡然加快,將十個密封的壇子裹挾在漩渦中,重重的衝向大壩下麵的縫隙,妄圖從那些縫隙中衝到下遊。
但是,水過去了,可那些壇子卻不能見縫就鑽,紛紛被水流衝擊著撞向大壩的裂縫,一瞬間,巨大的撞擊立刻引發了裡麵的烈性炸藥。
轟隆隆——
一聲巨大的轟鳴聲響徹峽穀,十枚深水炸彈幾乎同時被撞擊引爆,炸起的浪花足有十米多高,嘩啦啦的衝刷著兩岸的崖壁,也衝開了擋住浩浩江水向下奔流的巨石大壩,無數巨大的山石瞬間被炸了個粉碎,無情的擊打著兩岸的山崖,以及下遊的泥濘河灘。
等到那十米多高的水柱再次落下,眾人終於看見了大壩跟前的情形,原本橫跨七八十米的巨石大壩,在猛烈的爆炸過後就立刻崩開了一個30多米的缺口,蓄積了半年的江水終於再次找到了向下的突破口,裹挾著無數的碎石和泥沙從缺口處奔湧而出,在大壩的另一麵形成了一個向外延伸的瀑布。
不知道多少個立方的江水衝擊著下遊龜裂的河床,滋潤著這條已經失去水源半年的河穀。
半年了,水位終於下降了,下遊的也發生了洪水,在峽穀出口的地方有一些漫出了河床,好在水流並沒有被擋住去路,所以淹沒的地方不是很多,至少搶險隊下遊的駐地還是在安全地帶的。
而羅衝身旁的粘茂和詹螢,此刻都癡癡傻傻的張大著嘴巴,目瞪口呆的看著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那劇烈的爆炸聲,還有洪水衝擊大地發出的轟鳴聲,至今仍在峽穀中反複的回蕩,無情的衝擊著他們的耳膜和神經。
石頭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