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紙張,是過期的支票、轉賬退回的憑證、撕成碎末的跨國信件、公證處公證過的蘇秋雨自願放棄資產饋贈和繼承權的同意書。由未成年的合法監護人蔣紫菲代替簽字辦理。
它們厚厚一疊,每一頁都是蔣紫菲一個人的秘密。
但每一頁又和蘇秋雨有關。
蘇秋雨眼眸沉靜,像秋夜的月,她一張張看去,眉眼無波無瀾。
直到又翻到一疊破碎的紙片。
這是一封法院信函,那些放棄繼承權的同意書被認定無效,法院判定公證程序違法,那些公證文書不具備法律效益。
這封信被撕得異常破碎。
這些碎片,讓蘇秋雨的眸底終於掀起巨大的悲傷。
滿滿一個鐵盒,沉甸甸的。
這是把她生下來的母親,對她恨意的具象化。
這些恨洶湧巨大,排山倒海,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海邊,要被這場狂潮吞沒。
但是——
蘇秋雨拾起鐵盒旁的明信片。
錯過了六年,它好像在跨越時空溫暖她。
另外一個鐵盒裡,蘇秋雨望著躺在裡麵日記本,不知道要不要掀開。
她沒有碰彆人日記的習慣。
彆人允許的情況下,她都不愛看。
更不要說,現在是偷偷看——
這本日記本,她其實年少時看到過,蔣紫菲忘記鎖了,當時爸爸也在。
華麗古典的書皮封麵,讓她以為是童話書,她拿去給爸爸,讓爸爸念給她聽。
爸爸說:“這是媽媽的日記,不要亂碰。”
對於深愛著的妻子的秘密,爸爸選擇尊重和保護,哪怕這個妻子對他冷漠又暴躁。
現在,蘇秋雨猶豫地看著日記封麵。
蘇慕揚從小的高道德感教育,讓蘇秋雨去掀開這個日記本的話,會有一種私德虧欠的自我譴責感。
她的目光落在被她開了的銅鎖上。
其實,已經觸犯心底禁忌了。
那就……
蘇秋雨將日記本從鐵盒裡拿了出來。
她看得不仔細,翻得很快。
手邊的紙筆原本打算記錄和蔣家的相關信息,但沒能找到關鍵點。
這僅僅隻是一本愛恨摻雜的日記本。
愛是對簡意致,二十年如一日,濃烈情深,思念意切。
剩下的怨和恨,是對蘇慕揚和她。
翻到其中一頁,蘇秋雨停下。
“如果他是個品性惡劣的人,我會毫不猶豫結束這個婚姻。但他不是。這也是我最恨他的地方,他挑不出錯。人人都在誇他,他是所有人眼裡的完美丈夫。可是,他讓我感覺不到激情,快樂,吸引力。他像是畫裡的花,看著就行,沒有真實感。他讓我的人生灰敗,死氣沉沉。他沒有對權勢的欲望,沒有對金錢的貪婪,沒有對女人的渴望。我喜歡得是野馬一樣桀驁的男人,但是他,平庸無趣的可怕。我最近時常在想,如若他忽然出一場意外死掉,那該多好。是的,我是這樣詛咒著我的丈夫,我希望他死掉,我好成為寡婦。這樣,我的人生不再是一條沉默的路,我有了轉折,有了改變,我不會再一眼將我的生命望到儘頭。”
蘇秋雨的手很漂亮,纖細修長,指尖青蔥圓潤,她緩緩滑過日記上陳年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