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懸帶著剩餘騎卒返回長城那邊,戰死的一百多人屍首被袍澤帶上馬背,跟著一起歸家。
其實北境邊軍這邊,有個很好的規矩,那就是隻要能在戰場上帶回屍首的士卒,都會被安排專人將屍首送回家鄉,這北境長城上,哪裡又隻是大將軍一個人想要落葉歸根?
不過大多數人是無法活著離開那座北境長城,更多人即便戰死,屍首也就隻能留在草原上了,隻有少部分人,能在袍澤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將屍首帶回家鄉。
高懸緩慢策馬,看著遠處殘陽漸消,如今已經快要入秋,漠北草原馬上就要迎來新的一場大雪了,到時候大雪堆積,屍體便會被深埋其中,等到來年雪融草長,這些屍體便會徹底成肥料,再也找不到存在的痕跡。
正如陳朝所說那般,北邊幾乎天天有人為人族而死,但絕大部分人的姓名都不會被世人知曉,說起來是一樁很讓人傷心的事情,但世道如此,改變不了。
所以高懸的希望就那麼簡單,少死一些人,再少死一些。
可他們不去死,難道讓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去死?讓那些婦孺老弱去死?
沒???????????????有這個道理。
騎軍南下小半日,期間沒有再遇到什麼妖族軍隊,眼瞅著還有小半日,便能夠趕到一處關隘,進入那座長城,一直遊曳在騎軍外圍的斥候忽然策馬而來,高懸輕拉韁繩,讓座下戰馬停下,等著那個斥候。
斥候一直以來都是軍伍裡最重要的一環,是一支軍伍的眼睛,若是沒有斥候,大概一支軍伍就徹底會成了睜眼瞎,所以不管是妖族和人族,對於斥候的培養都極為重視,這次出城,高懸特地向李長嶺要了一批甲等斥候,那位騎軍主將當時還千叮嚀萬囑咐,不能讓那批斥候出半點差錯,高懸當時也是信誓旦旦地保證過的。
那麵容滄桑的斥候來到高懸身前,抱拳開口,“將軍,遠處約莫五十裡外,我軍的一支騎軍被妖族圍了。”
高懸淡然問道:“敵我軍力?”
“那是一支人數大概三千人的騎軍,至於妖族那邊,至少五千人。”
斥候輕聲問道:“是馳援還是等增援?”
高懸皺起眉頭,“等增援?等人來了,那幫兄弟估摸著就都死了。”
副將在這個時候插嘴道:“隻是咱們現在不足千人,加入戰場隻怕效果也有限。”
高懸沉默片刻,輕聲道:“夠了。”
副將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都是袍澤,見死不救這種事情,誰能做得出來?真眼睜睜看著他們死,你們以後睡得著?”
高懸笑道:“反正我是睡不著。”
說完這句話,高懸深吸一口氣,朗聲道:“蘭台營留下五十人,送兄弟們回家,其餘人,跟本將走!”
隻是這一句話說出來,卻沒有人應聲。
片刻之後,才有人高聲道:“將軍,蘭台營願隨將軍死戰,要是能活著回來,再來帶兄弟們回家,若是回不來了,我們就都死在這片草原上!”
高懸笑了笑,“你們是要違抗本將軍的軍令啊!”
不過隻是一頓之後,高懸便說道:“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暫時將兄弟們的屍首留在此處,走,去救人!”
隨著高懸出聲,有好些騎卒翻身下馬,將之前戰死的袍澤屍首放下,之後再翻身上馬,開始策馬狂奔。
高懸看著麾下的騎卒策馬狂奔,神色漸漸嚴肅起來。
“男兒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耳,何能臥床上在兒女子手中邪!”
高懸喃喃自語,“這話說得不比那些讀書人的無病呻吟有意思?”
……
……
陳朝回到神都的第五天,便離開書院去赴宴。
等在那小院門口的仍舊是翁泉,陳朝推門而出之後,打量一番,確信這不是之前那架馬車之後,這才打趣道:“終於舍得換一架馬車了?”
翁泉一臉疑惑,“不是陳……指揮使,讓屬下換的嗎?”
陳朝點點頭,突然又有些感慨道:“是我說的,但這會兒總覺得有些懷念了,到底是念舊的人啊。”
翁泉想了想,剛要開口,但想起自己二舅的教導,又把要說的話都憋回去了。
陳朝走上馬車,說道:“走吧。”
翁泉點點頭,馬車緩緩而行,沒要多久,便已經到了一???????????????座離著皇城不遠的清雅宅子門口。
陳朝走出車廂,看了一眼的幽靜宅子,朝翁泉招了招手,後者會意,很快便駕著馬車離去。
陳朝這才走上台階,輕輕敲門。
門很快打開,一個上了年紀的女官開門之後,笑著問道:“可是陳指揮使?”
陳朝點頭。
女官側身,微笑道:“公主等了許久了。”
大梁朝隻有一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