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朝看著這一幕,想了想,還是從房頂上走了下來,來到這個男人身邊,平靜說道:「就不能再等等嗎?」
他實在是不想讓自己的娘親失望,即便隻是在夢裡。
男人有些疑惑地看向這個不速之客,在看到這個年輕人的麵容和某種心靈上的感應後,他破天荒的沒有離開,而是和他一起站在屋簷下,看著大雨。
「本宮很忙,朝中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耽誤不得。」
男人緩緩開口,好像是某種解釋。
陳朝說道:「有空時常去看自己的另外一個兒子,卻沒有空看看自己的這個兒子和妻子。」
男人皺了皺眉,「他不隻是本宮的兒子,還是本宮的嫡長子,是以後大梁朝的儲君,本官關心他的成長,是國家所需。」
陳朝指了指遠處那宮人抱著的「自己」問道:「那他呢?」
男人說道:「他也是本宮的兒子,他身上沒有責任,也用不著那般勞累。」
陳朝譏笑道:「難道他就不姓陳了?以後朝廷有難的時候,他就可以袖手旁觀,什麼都不管?」
聽著這話,男人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過了很久,他隻是說道:「身在皇家,這便是命。」
陳朝笑了笑,「如果你這樣對他,以後需要他的時候,他如果不做什麼,是不是也可以接受?」
「胡鬨!身為皇族血脈,他無論到什麼時候,都不可以什麼都不做!」
男人有些生氣。
陳朝問道:「那他什麼都沒有得到過,卻要在某天付出那麼多,公平嗎?」
男人說道:「身在皇室,沒有公不公平一說。」
陳朝又笑了,「那是他自己選擇要生在這所謂的皇室的?」
男人不說話,變得有些沉默。
陳朝自顧自說道:「大梁上下所有人都說你是最好的儲君,是朝廷需要的人,你把那些事情也都做得很好,但是我卻不喜歡你。」
男人看著大雨,不知道該說什麼。
「作為大梁的百姓,我為天下有你這樣的儲君而感到高興,但作為兒子,我為有你這樣的父親而感到失望。」
陳朝深吸一口氣,自嘲道:「難道就因為他是個庶子,所以很多東西,他連爭的資格都沒有,這其實不重要。但自己的父親,難道就不能隻當自己的兒子是兒子?」
「他也不需要那麼多,什麼天下,什麼榮耀,都可以不要,但他隻要自己的父親的愛,這個要求很過分嗎?」
陳朝看著眼前的男人,兩人有幾分相像,但又有很多不像的地方。
就如同那些見過這個男人的朝臣們的想法一樣,陳朝其實不是很像他,而更像那位皇四子。
男人輕聲說道:「他要得到更多,也要承擔更多,你肩上沒有那麼重的擔子,少得到一些,其實不是不公平。」
陳朝說道:「可以後的事情,你能說清楚嗎?」
男人有些詫異地轉頭看著眼前的年輕武夫。
陳朝平淡道:「我殺了他。」
聽著這話,男人忽然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他臉色變得煞白,很不可置信地看著陳朝,「為什麼?難道就因為本宮忽視了你,因為他得到的更多?」
陳朝搖搖頭,「因為他有很多次都想殺了我。」
那位將來的儲君更不像他,他
小小年紀便城府深沉,疑心很重,擔心那座天下會是彆人的,擔心那把椅子上坐著的,未來會不是他。
所以他要為自己掃清障礙,要將一切有可能威脅到他的人都除掉。
「他跟我說井裡有好東西,讓我跳下去看看,他跟我說天冷的時候,少穿些衣物會讓自己變得更強壯,他跟我……」
那些年,他用了很多理由去哄騙一個孩子。
他想製造一場意外,讓那個孩子就這麼離開這個人間。
男人的眉頭皺得很深,「是本宮有些忽視了對他的教育。」
陳朝搖頭道:「或許不是這個原因。」
男人忽然說道:「可即便這樣,你也還活著,也不該殺了他。」
陳朝問道:「你這話讓人聽著惡心,我要是死了,我也沒法子殺了他。」
有些事情,已經發生之後,已經注定沒辦法做些什麼,可做些什麼的時候,旁人就會說,他也沒能害了你。
「有人想要殺了我,我就先殺了他。這個道理你難道不懂?等著彆人來殺,這是不是傻子?」
陳朝笑了起來。
「可他始終是你的兄長。」
男人有些痛苦地閉了閉眼睛。
「是啊,我的兄長居然想著怎麼殺我,我還要想著,他始終是我的兄長。有這樣的道理嗎?」
陳朝看著他,搖頭道:「父不以我為子,兄不以我為弟。那我何必以父為父,以兄為兄?」
男人臉色很難看,這種話跟針紮在他的心上一樣。
「同樣的事情,你知道四叔怎麼選的嗎?」
陳朝看著眼前的男人。
「老四?」
男人有些不解地看著陳朝。
「我也殺了他的兒子,我的另外一個兄長。」
男人再次往後退了幾步,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沉默了很久,這裡就隻能聽得見雨聲。
「老四他……最後怎麼選的?」
男人還是問出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