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同是人間人,前仆後繼去(1 / 2)

姝﹀か 平生未知寒 7981 字 6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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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寧山,迎來了立宗之後的份量最重的客人。

隻是迎客的禮節,是實打實的,雷聲小雨點大。

因為朝露宗這邊,沒有什麼舉山相迎,沒有說什麼山中弟子此刻儘數都下山,在山道兩側排好,來迎接那位可以說沒有他朝露宗便無法成立的鎮守使大人。

下山在山門前迎接的,隻有兩人。

兩人身份都不低。

一位宗主馮柳,實打實的一位忘憂儘頭的強者,在整個散修裡,即便是之前秋聲宗那邊出現了兩位忘憂儘頭,也沒有一個人可以說和他馮柳相提並論。

另外一位,比較起來就沒那麼大的名聲,朝露宗副宗主,徐輔臣,同樣是一位忘憂儘頭的強者。

兩人聯袂下山,自然是最高禮節。

可以說當今之世,就算是癡心觀的那位年輕觀主駕臨,也不會有這份待遇。

山門前,陳朝負手而立,看著山門牌匾上的朝露宗三個字,有些出神,直到馮柳和徐輔臣來到這邊之後,陳朝才回過神來。

馮柳一邊走,一邊笑道:“之前聽說鎮守使大人就在瀛洲,正想著鎮守使大人會不會來朝露宗看看,沒想到鎮守使大人就走了,這正遺憾呢,誰知道鎮守使大人竟然又回來了。”

馮柳還是一襲紅袍,這位有著風流地仙之稱的修士,的確也算得上風流。

徐輔臣輕笑道:“這朝露宗是因鎮守使大人而來的,其實一直想請鎮守使大人來看看,隻是鎮守使大人日理萬機,公務繁忙,也就沒敢開口。”

這兩人,一唱一和,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陳朝笑了笑,沒有急著上山,反而是問道:“馮宗主,要是當時本官從秋聲宗離開之後,立馬往遂寧山來,馮宗主難道就沒半點擔憂嗎?”

馮柳詫異地看了一眼徐輔臣,而後又看向陳朝,“鎮守使大人這什麼話?朝露宗可不是秋聲宗那樣的狗東西,鎮守使大人不管什麼時候來,我們都隻有高興,沒有彆的。”

陳朝眯起眼,也露出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走吧,鎮守使大人還是上山看看,這遂寧山自從有了朝露宗,鎮守使大人還沒來看看,我可對外都是說朝露宗能建立起來,都是鎮守使大人一手促成的,這結果我這話放出去了,鎮守使卻是一次都不來,這讓我這張臉真沒地方放啊。”

馮柳歎氣不已,就像是一個夫君一直在外麵流連,久不歸家的小媳婦那麼委屈。

陳朝看了一眼這位朝露宗的宗主,笑道:“徐副宗主不都說了嗎?這公務纏身,實在是走不開,再說了,之前北境那邊才剛剛有過一場大戰,本官也不好過,險些死在了那邊。”

聽著陳朝說起這件事,徐輔臣有意無意地看了馮柳一眼,後者則是一臉泰然地感慨道:“說起來,我朝露宗也是死了不少門人在那邊。”

陳朝一怔,還沒來得及繼續開口,馮柳便話鋒一轉,說道:“不過朝廷的確是好朝廷,大戰一停,便派人來,這讓山上眾人,都覺得很暖心。”

陳朝歎了口氣,說道:“到底都是人已經沒了,做這些事情,也隻是求心安而已。”

說到這裡,陳朝終於往前走去,跨過那道山門。

馮柳有意無意地落後陳朝一個身位,但是陳朝幾步之後,便更是放緩腳步,馮柳這樣的人精哪裡不明白陳朝的意思,笑了笑之後,便往前一步,和陳朝並肩而行。

徐輔臣則是跟在兩人身後,目光掃過兩人衣袍,思緒繁多。

登山路上,陳朝沉默了一會兒,馮柳便主動開口說道:“像是秋聲宗那般,再有是肯定的,而且也不該是近幾年才有的,妖族那邊有能人,早就未雨綢繆了。”

陳朝點頭說道:“約莫就是那位大祭司了,他對人族了解頗多,在妖族那邊又是位高權重,隻比妖帝低一些,能做成這些事情,全然沒有問題。”

馮柳猶豫片刻,說道:“鎮守使大人要花些時間好好去查查。”

“一座天下,宗門林立,倒是真不好查,本官雖說身居高位,但一雙眼睛,的確看不清所有地方。馮宗主就要好一些,隻管著一座遂寧山,事情沒那麼多,也沒那麼勞累,也看得清些。”

說到這裡,陳朝一頓,伸手從山道一側的野草上摘下一片葉子,背對著馮柳,好似在詢問,好似又是自言自語,“真看得清嗎?”

徐輔臣在陳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止步,他緊張抬頭看向眼前的黑衫年輕人,也看向那位自己的多年老友。

馮柳微笑道:“彆的地方不說,隻是一座遂寧山,屁大點地方,如何看不清楚,上上下下,都在馮某心裡呢。”

陳朝笑了笑,鬆開手裡的那片葉子,任由它跌落,“也是,馮宗主自然有這個眼力,看清楚不是問題,畢竟身為宗主嘛,自然對宗內一切都十分了解。”

本來鬆了一口氣的徐輔臣,此刻聽到這句話之後,整個人又緊張起來,而且比之前更緊張了。

他甚至覺得那位鎮守使大人的這句話說出來之後,整個空氣都停滯了,他再也聽不到周遭的聲音,反倒是對自己的心跳聲聽得很清楚。

不知道過了多久,但實際上應該就是一會兒。

馮柳微笑道:“那是自然,這座朝露宗是馮某建立,山中一草一木,一磚一石,都跟馮某密不可分,馮某也是很清楚的。”

聽著這話的陳朝忽然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徐輔臣,打趣道:“怎麼本官一直聽說,你馮大宗主是個甩手掌櫃?”

馮柳麵色不改,笑道:“輔臣管山中事,馮某管輔臣。”

陳朝若有所思,不再說話。

之後兩人一直登山,來到宗門大殿這邊之後,陳朝止步不前,打量著這座宗門大殿,似乎在思考著要打碎這座大殿,用不得著第二拳?

馮柳伸手抹了一把額頭,感慨道:“怎麼這爬個自家的山頭,還累的滿頭大汗的?”

他是打趣,額頭上一點汗水都沒有,但身後的徐輔臣,是實實在在的早就已經滿頭大汗了。

聽著馮柳這話,他才伸手摸了摸自己額頭。

一手汗。

至於後背,早就濕透了。

剛才登山路上,他自己能感覺出來的,大概就有那麼三四次是有可能會讓朝露宗在今日直接成為曆史的。

他一直對於陳朝這樣的人抱著一種敬畏的心態,他並不把陳朝當成年輕人看待,而是相信對方實實在在是有可能一言不合就將朝露宗覆滅的。

至於理由,事後可以隨便找。

畢竟如今的陳朝,在整個天下,威望太高,地位太高,說話太管用。

這樣的事情,過去隻有在達到鼎盛的癡心觀才會發生。

曆史上有幾位癡心觀主,是當真可以號令天下的。

尤其是此刻,陳朝盯著那邊的大殿看,徐輔臣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最後這位年輕鎮守使大人還是轉身朝著遠去走去,沒有說朝著這座大殿遞出一拳,徐輔臣的心稍微心安了一些。

之後三人來到後山的一座涼亭下。

這個地方比較清幽,景色也不錯,馮柳其實偶爾會來這邊看書,而徐輔臣這一天到晚事情實在是太多,這邊其實他都沒怎麼來過。

三人坐下之後,陳朝揉了揉額頭,有些疲倦地看了一眼遠處。

馮柳微笑著看向徐輔臣,“麻煩輔臣去弄些茶水來。”

徐輔臣站起身,在原地猶豫片刻,這才轉身朝著遠處走去。

陳朝看著徐輔臣的背影,輕聲感慨道:“他才是那個最操心的人,對朝露宗,他比你付出太多。”

“早說了讓他做宗主,我做副的就行,隻是輔臣不會答應,這世上的旁人也不會答應,有些事情名聲是累贅,是最沉重的龜殼。”

馮柳揉了揉腦袋,他也對做宗主沒有什麼興趣,隻是要建立這麼一座宗門,那麼宗主就隻能是他,不能是除去他之外的任何人。

這是真正的身不由己。

陳朝笑了笑,然後正色道:“現在能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嗎?”

馮柳點點頭。

陳朝看向這位散修第一人,猶豫片刻,都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說起。

馮柳倒是不以為意,反倒是自己自顧自先開口,說道:“鎮守使大人來遂寧山之前,輔臣就已經很擔心了,覺得鎮守使大人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位高權重,既然有些懷疑朝露宗也勾結了妖族,會不會直接以雷霆手段覆滅朝露宗?畢竟朝露宗滿打滿算,兩位忘憂儘頭,跟那秋聲宗,也差不多。”

陳朝說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寧肯錯殺三千,也不能放過一個,於大局來看,自然是最穩妥的選擇,更何況朝露宗,的確有疑點。”

馮柳點點頭,說道:“這樣的事情,的確是大部分人會去選的,是大部分人會去做的,站在鎮守使大人的角度,我馮柳,都覺得很合理。”

陳朝沒急著說話,隻是這麼看著馮柳。

馮柳笑道:“隻是總有不同。”

陳朝皺了皺眉,說道:“那些個疑點,有些是你故意為之?”

馮柳沒有回答這句話,而是繼續說道:“像是我們這樣的人,活了也不止百年了,見過的形形色色的人也早就不少了,這就有一個問題,就是在這長達百年的時光裡,這個世道也好,還是這個世道上的人們也好,如何行事,以什麼目的行事,好像是有定論的。”

頓了頓,馮柳換了個說法,“就好像看到了太多相同的人,就會把沒有見過的人,後來的人都想成這樣的人。”

馮柳笑了笑,“這樣自然是不對的,但人性也好,人心也罷,就是這樣,很難更改。”

“本官可以理解。”

陳朝看了一眼馮柳。

馮柳繼續說道:“已經看了一百年的這樣世道,其實說不上厭煩還是喜歡,沒有什麼情緒,像是我們這樣的人,算是能夠超脫世外,所以世道如何,對我們來說,又有什麼關係呢?”

“換句話說,如果我朝露宗隻是想著這麼維持下去,那麼答應朝廷的,做了也就行了,彆的事情不多想,不多問,也就好了,至於你陳朝,你這位鎮守使大人是個什麼樣子的人,跟我們也沒什麼關係的。”

“跟我馮柳,更沒關係。”

馮柳自嘲一笑,“畢竟我馮柳風流人間一百年了,還能繼續風流下去。”

陳朝沒說話。

馮柳看著他,說道:“但世道真的在變好。”

大梁朝這兩百多年來,沒有在原地踏步,這近來二十年,最為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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