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謝氏的這些事情,要找一個切入點,陳朝是從當年謝南渡北上和神都謝氏那邊的事情裡切入的,之後順藤摸瓜,才查出這些事情。
當然這都多虧了大梁皇帝留下的百川閣,不然要查白鹿謝氏這樣的地方,即便是有神都謝氏這樣的協助,也是個很麻煩的事情。
謝中理說道:“謝中行父子這些年還斂財不少,查清楚之後,謝氏會將其全部捐給朝廷。”
“另外謝氏還會拿出些錢來。”
謝中理說道:“鎮守使大人有句話說得很對,國家危難,既然沒辦法去北境保家衛國,讀書人就做點自己擅長的事情就好。”
陳朝笑了笑,“要是彆的,本官還是會客氣幾分,但要說給錢嘛,本官就不客套了,畢竟如今北邊耗費,的確很多,朝廷也捉襟見肘。”
謝中理點點頭,沒有過多去說些什麼,他還是很明白一些道理的,雖說此刻自己的行為,陳朝也能看得出來,但他不怕對方能看出來,就怕對方不收。
“隻是鎮守使大人這次在謝氏這麼一鬨,以後再來,隻怕是就有些麻煩了。”
謝中理笑道:“有時候讀書人是很小氣的。”
他說的是陳朝想來白鹿謝氏提親的事情。
陳朝喝了口茶,說道:“好像謝家主從來都不太明白南渡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嫁不嫁人,好像誰說了都不算,全是她說了算。”
“就算是退一萬步來說,真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種東西……”
陳朝站起身,笑著看向謝中理,“南渡有先生,本官有陛下。”
論父母之命,謝南渡此刻父母已經不在,那麼能定下此事的,謝中理或許會有資格,但絕不會比書院院長更適合,白鹿謝氏是天下第一等的讀書世家,可院長呢?
那是天下讀書人的領袖。
至於媒妁之言,皇帝陛下的一道聖旨,比什麼媒人都管用。
陳朝不由地想到,要是到時候陛下還在,或許就會輕描淡寫地開口,“朕說了不算麼?”
畢竟是能發一道旨意到劍氣山,說出誰叫這天下姓陳的人。
謝中理看著陳朝遠去的背影,搖了搖頭,有些感慨,好似老天對於陳氏的眷顧有些過分了,這兩百多年來,竟然是人傑輩出。
謝慶從遠處走過來,微微躬身,“家主。”
謝中理看了一眼謝慶,微笑道:“小慶,記住嘍,要是能年輕,就要一直年輕,彆作老態。”
……
……
北境這段日子,那根稍微鬆了些的弦又緊繃起來,前日斥候來報,妖族大軍如今又在前移了。
此刻距離第一場大戰結束,其實不過兩月有餘。
要是以往,是絕不可能這麼快就再起大戰的,並且兩月之前的那場大戰,可不是小打小鬨,而是實實在在雙方都投入了巨大兵力,並且雙方都死傷慘重的一場戰事。
更何況如今北境已經入冬,風雪呼嘯,往年妖族也幾乎不會在這個時節發起攻勢,但如今妖族的大軍前移,北境這邊其實沒當回事。
一切都已經能接受了。
將軍府那邊,除去照常派遣出斥候不斷打探妖族動向之外,就是將軍們時不時的一次又一次會議。
作為大將軍的寧平,這些日子白發更多了。
今日會議剛結束,將領們離開大殿,謝南渡走在最後麵,才踏出去,便收到了一封從南邊來的信。
撕開信封,看了幾眼,謝南渡情緒有些複雜。
白鹿謝氏的事情,她其實一直有些懷疑,但還沒有抽出空來細查,但這會兒信裡已經說了那家夥馬上就要到謝氏,既然他一去,就算是有結果了。
謝南渡知曉他性子,也知道他知道自己的性子,這件事如何處理,她不再擔心。
收起信,謝南渡往城頭那邊走去。
如今當下最大的事情,還是妖族的第二次南下。
城頭上,高懸披甲駐足,從南方歸來之後,他幾乎每天都會出現在城頭上。
“謝姑娘。”
看到謝南渡之後,高懸笑了笑,開門見山地說道:“這一次妖族的攻勢,恐怕要比上一次猛得多。”
謝南渡點點頭,也沒有兜圈子,直白道:“實實在在的是舉族之力了這一次。”
“兵書上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他們也是明白的,這一次拿不下我們,接下來就很有可能喪失戰爭的主動權。所以他們肯定會不留餘力地將戰事結束在這一次。”
謝南渡平靜看向城外,到了此刻,即便是她,也不由得會覺得有些緊張。
兵書上也好,還是史冊上也好,都有過許多一戰而定天下的故事,隻是如今這一戰而定種族興亡的,還是沒有發生過。
高懸說道:“恐怕這一次,會有些地方失守,妖族能登上城頭。”
登上城頭不意味著城破,不過真有這樣的局麵,就說明局勢到了最為艱難的地步,要是不能在戰事結束之前將妖族趕回去,那麼就是城破。
沒有了北邊這座長城,之後新柳州長平州,就是一馬平川。
更何況大梁朝的精銳都在這邊了,死傷殆儘之後,北方是不是還能組織起來抵抗都說不定。
謝南渡點點頭,她的看法和高懸一致。
高懸猶豫片刻,還是說道:“若隻是死守,守得住?”
謝南渡沒回答這個問題,反而說道:“最近一批的府兵明日就會抵達北境,這裡麵有三成人是前兩年才從邊軍中退出去,還有一戰之力的老兵。”
高懸沉默不語,府兵的戰力不如邊軍,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從邊軍中退出去的士卒也多少是有些戰力受損的。
這其實已經意味著邊軍的戰力已經下降了。
“府兵來了之後,其實還需要時間熟悉,最好是有一兩場不大不小的戰事能讓他們磨合。”
謝南渡搖頭道:“但我們沒有了。”
高懸長歎一口氣,道理都很簡單,但想要做到,就是千難萬難。
“死守沒辦法的話,我們……”
高懸抬眼看向眼前的這個女子,有些話,在將軍府的議事大殿裡說不出來,但在謝南渡麵前可以說。
謝南渡看向高懸,微笑道:“高懸,這如今的局勢太險峻了,不是兩個小孩兒打架,可以突然來一手陰的,將勝負逆轉,如此大局,妖族占據上風,自然求一個不出錯,我們是下風,其實也是求一個穩妥。”
說到這裡,謝南渡補充道:“當然,這是上到大將軍,下到將軍府裡的那些個將軍的共同看法。”
高懸自然知道謝南渡的言外之意。
謝南渡突然說道:“我也很害怕。”
高懸沒說話,就隻是看著她。
“輸了,就是滅族之禍。在史冊上怎麼寫我倒是無所謂……還有沒有史書都說不準的事情,隻是於心何忍,他們都該好好活著的。”
謝南渡輕聲道:“至於……自己死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