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風雪(2 / 2)

姝﹀か 平生未知寒 5729 字 9天前

但真誠的事情,總是也特彆傷人的。

陳朝說道:“你不用管我在想什麼,你須知你如今就這麼一條路,有我你這條路就會走得順暢許多,若是無我,你或許便走不通這條路。”

這也是大實話,說出來之後,誰都沒法子否認。

就連西陸自己也不能。

西陸沒有說話,但沒有說話就是拒絕。

陳朝隻好繼續說道:“我知道你不想死,至少不想被你的父親殺死,或許除去死亡之外,更讓你在意的,是你的父親殺死你這件事。”

西陸不說話,依舊自顧自走著。

陳朝說道:“你的母親好似也是你父親殺的,你即便不為了你自己,難道你就不打算為你母親報仇嗎?”

說到這裡的時候,西陸頓了頓,但還是沒有說話,而是繼續南下。

有些女人是不管如何都沒辦法被說服的,現在的西陸,好似就是其中之一。

“西陸。”

陳朝張了張口,感覺嗓子已經有些啞。

他或許不是這個世上最會說服人的人,但絕對是武夫裡最會說服人的人,但這樣的人,好像也沒法子說服西陸。

這雖然沒辦法讓陳朝覺得沮喪,但還是會讓他覺得有些累。

他真想倒頭就睡,然後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場呼嚕。

其實累的不是說服西陸這件事,而是這段時間的所有事情,都會讓他覺得累,這麼多事情堆在一個人身上,那個人居然還沒有就此垮下去,還真是一件十分難得的事情。

揉了揉有些沉重的眼皮子,陳朝說道:“我說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犟。”

“放棄吧,你不管怎麼樣都是沒辦法說服我的。”

西陸在前麵說道:“但我還是有些奇怪,你明明不是這樣的人,但為什麼卻變成了這樣?”

陳朝說道:“因為說服你這件事,對大梁來說,很重要。”

西陸問道:“又是大梁,我可不可以理解,你現在做的這些事情,都不是你想做的事情,都是為大梁做的,那麼如果是你自己的想法,你到底會怎麼做?”

“要是我的想法,我就把你們父女都殺了,天下就太平了。”

陳朝自嘲道:“可如今不是沒這個能力嗎?”

西陸默不作聲,之後半日她一直南下,再也不和陳朝說什麼話。

直到之後她出劍斬了一頭暗中跟隨的大妖。

一劍斃命,簡單果斷。

陳朝看了一眼那大妖頭顱,眯眼笑道:“一頭大妖,說殺就殺了,真果斷。”

西陸沒說話,卻隻是看著手中飛劍滴落的鮮血,想著些事情。

那大妖定然是妖帝派遣出來的,用以刺探西陸的行蹤,再換句話說,其實他也是妖帝丟出來的棋子,想看西陸如何反應,如果西陸一劍將其殺了,那麼一切都在不言中,父女從此決裂。

但實際上,西陸敢無動於衷嗎?

“西陸……”

在某處河邊,西陸忽然停下腳步,陳朝也正好想要繼續開口勸說,但西陸的一個眼神,就阻止了陳朝繼續說下去。

她看著陳朝,雙眸宛如一柄天底下最鋒利的劍。

“說了這麼多,我也煩了,你想知道我為什麼不會答應你嗎?”

西陸看向河麵,自顧自說道:“你說了這麼多,卻從來沒說過我和你殺了他,你們人族會罷手。”

陳朝一怔,隨即說道:“現在是你們在南侵。”

“但你也從來沒說過,殺了他,戰爭就會停止。”

西陸平靜說著。

陳朝說道:“他死了,戰爭就可以結束。”

西陸不說話,隻是笑了笑。

很多時候,停止和結束可以表達相同的意思,但很顯然在這會兒,它們之間的意思是不一樣的。

陳朝從來沒說過殺了妖帝就要停止戰爭,大梁雖然此刻被壓著打,但他們也不隻是想著戰爭就此停止,而是要抓住機會,從南向北,完成人類曆史上從未有人能做到過的北征.

“你們一心一意想要改變天下,滅了我族,我跟你聯手,我就不怕成為罪人嗎?”

西陸平靜道:“你不願意看到人族的百姓被我們奴役屠戮,我也不願意看到我的子民被你們屠殺。”

妖帝此刻是妖族的最大依仗,他怎麼都不能現在死。

換了人不會在意這些,但西陸卻會,紅袖妖君早就看出來了,整個妖族,大概隻有大祭司和西陸將妖族的子民當成了子民。

而如今大祭司已經死了。

西陸成了那個唯一的人。

陳朝看著西陸,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斡難河上方的寒風都已經吹到了很遠處,這才開口說道:“原來我看錯了你。”

他自嘲一笑,原本覺得自己很了解西陸,但現在想來,其實還是不夠了解,西陸……和其餘的妖族,有著本質上的區彆。

在另外的角度來看,他們甚至是一路人。

不過路在河的兩側。

“我來之前,覺得說服你這件事,其實不難,尤其是當我將你逼到最後一條路上之後,你不管願不願意,都隻能和我同行,但我這會兒才明白,我小看你了。”

陳朝搖了搖頭,有些失望,但卻不覺得太過難過,小看了自己的對手,不應該,但卻已經發生了。

“但至少事情做成了一半。”

陳朝笑了笑,隻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我拒絕你,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個彆的原因。”

西陸想了想,還是開口說出了這句話。

陳朝卻不在意,他已經轉身渡河,去了另一側,開始南下。

西陸站在原地,看著陳朝的背影,沉默不語。

片刻後,她的眼眸裡閃過一抹傷心意。

陳朝萬裡迢迢而來,用言語騙她,用手段逼著她走上唯一的路,這些她都可以理解,誰叫他們走在河的兩側。

但天底下有些事情,可以理解,也不得不接受,卻不意味著不會傷心。

說到底,她也是個女子。

沒有女子願意被自己喜歡的男子這麼對待。

西陸笑了笑,仰起頭,看了一眼天上的飛雪,然後收回目光,往前走去。

風雪風雪,有風又有雪。

雪花在緩緩飄落。

風有些海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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