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個地步,就算是太子殿下能容忍,百官能容忍?”
於滄海笑道:“當然了,鎮守使大人可以不在乎,身正不怕影子斜,但這就是把彆人逼到絕路上了。”
於清風若有所思。
“身為強者,總要給弱者留一些餘地的。”
於滄海歎了口氣,“這強者若是仗著自己的強大,便隨心所欲,這個世道,不又回去了嗎?”
當初方外那些修士,仗著境界高,行事自由,不把弱者的命當命,而他們當初,就是弱者。
如今弱者變成強者,也和當初的那些強者一樣?
那世道改變了,不是又沒改變嗎?
於清風低頭沉思。
“鎮守使大人不願做皇帝,什麼意思?未嘗沒有真正讓世道改變的想法,太子無錯,國朝昌盛,隻因我有功便要讓天下改朝換代?我不為,此後便避免了後來人效仿的事情,如此世道才真得太平!”
於滄海沉聲道:“再說句難聽的,於清風,依著鎮守使大人的城府心思,難不成不能留下些手段來製衡你,賀良,寧青念,或是你不知道的其餘人,等某一天你要那般做的時候,那人便站出來,有無可能?!”
於清風皺眉,斷然道:“不可能的,師父不是這種人!”
於滄海看著於清風的眼睛,“為父自然相信鎮守使大人不是這樣的人,但你需要給自己畫個圈!”
“行事須在圈內!”
於滄海咳嗽幾聲,“兒啊,人這輩子,在低穀之時需要時刻不放棄自己,但到了高處,就要時常想著處於低穀的那些時候,行事要小心,要慎重,得意忘形,墜落穀底都是好的,最怕就是一下子,把命都交進去了。”
“就算你不在意自己的命,也該思考一番對錯,行事要行正道,不應隻問利害,隻隨心而已!”
於滄海輕輕開口,“爹絮絮叨叨,不是因為爹老了啊。”
於清風低著頭,忽然喝了口酒,說道:“爹,我知道了。”
……
……
“師妹?”
廂房那邊,寧青念推開賀良的門,自顧自坐在了門口。
賀良本來坐在窗邊,托腮看月亮,聽著動靜這就起身,喊了一聲師妹之後,自家師妹還是沒理會他,他倒也習慣了,隻是笑了笑。
自家師妹這個性子,他原以為隻是對他們,可等他們跟著她一起回了趟家,發現她對自己父母也是這樣,也就真正明白了。
見師妹不搭理自己,賀良重新坐了回去,看著月亮,輕輕問道:“師妹,你說我們這次返回神都之後,師父是不是就回來了?”
寧青念看著自己這個師兄的背影,搖了搖頭,“不會。”
賀良轉頭,看向師妹。
寧青念不說話。
賀良也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寧青念看著賀良,“他每次都去拚命,運氣哪有這麼好每次都能回來?”
賀良啊了一聲,然後便有些焦急起來,“那我們能做什麼啊?”
“吃好睡好,誰叫你晚生了十幾年。”
寧青念仰起頭,看了一眼窗外明月,“不能等等嗎?”
——
聖樹之下。
聖主高大的身影直麵那棵參天大樹,身後眾人則是看著聖主的高大身影。
一座聖山,千萬年來不變,從來如此,每一次拜日,都是聖主看樹,他們看聖主。
不知道往後還有多少年。
不知道過了多久。
儀式結束,聖主轉身,身後的左右鎮守和一眾掌星使和護星使,紛紛抬頭。
聖主朝著大殿走去。
左右兩位鎮守對視一眼,忽然朝著聖主方向快走了兩步,來到聖主身後一丈左右。
“何事?”
聖主的聲音響了起來,沒有什麼情緒,也沒有什麼感情。
“聖主,是否應當挑選繼任者了?”
左鎮守抬頭開口,聖主雖說是這個世間的真正主人,但畢竟不是長生不死,因此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挑選一個繼承者,傳授道法,等到繼任者足夠強大的時候,就應該是他繼任聖山的時候了。
而這個期限,其實每次都在滅世之前。
至於是聖主在外麵尋個女子生個孩子,還是帶回一個弟子,那都是聖主自己的事情,反正沒有人能夠置喙。
總之依著聖主的眼光,新的聖主,自然是世間最強。
“等滅世之後吧。”
聖主給出了回答,還是那麼冷漠。
“南華山出了紕漏,乾脆便讓紅池山那邊不惜一切代價攻打桂山便是,隻要桂山元氣大傷,一切便都是小事了。”
左右鎮守輕聲開口,他們的目的,一直都是削弱那些修士的力量,隻要他們足夠弱小,等到他們出手的時候,事情自然就要好做許多。
最主要的是,他們這些人,就不會有事。
“這些事情從來都是你們該辦的事情,跟我多說什麼?”
聖主冷漠開口,聲音裡沒有什麼情緒。
兩位鎮守不敢多說,隻是躬身。
然後目送著聖主回到那座大殿。
掌星使和護星使他們這才四散而去。
不過左右鎮守卻對視了一眼,眼中情緒複雜。
有些事情,總覺得怪怪的,但是又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裡有問題。
……
……
回到了大殿裡,聖主重新來到那帷幔裡,在那輪大日照耀下,緩緩盤坐下來。
隻是剛盤坐下來,這位聖主便眯了眯眼睛。
不過他什麼都沒說,什麼也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