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室寂靜。
沙棠雖不願妖狐成天黏在國師身邊,但能以幾隻妖物的妖丹去換國師的命,不是一件劃算事麼?
外界的妖與清微樓的妖獸不同,多是嗜殺奸詐的敗類,活著也是為禍人間,不如死了。
反倒國師一身本領卻隻能困在這間小小的臥房,眼睜睜看著戚州疫病、城中天師作亂、邊關敵軍騷.擾……可聽國師的回複,沙棠亮起的眼睛又黯淡下來。
蘭枻小心觀察妖狐神色,覺得這事沒完。
果然。
誰也看不清那紅影是怎麼閃到床邊去的,堪堪反應過來,又被妖術定住了身形,隻有眼珠子能轉。
“你說不來就不來?”
紅影輕盈一彎腰,將那雙滲人金眸送至跟前。
妖狐用下巴倨傲地點了點屋內幾位黑衣女侍,嬉笑著:“你看這幾個人攔得住我嘛?”
纖纖手指並不與國師客氣,沿著指縫狠狠插.進去,讓她避無可避、隻能和自己十指相扣。
窗外的風吹冷了鼻尖,慢慢在那截頸側描摹,妖狐甜膩動人的嗓音響起:“與其說不讓我來,不如以死相逼,可惜光風霽月的國師做不出這種事。”
妖狐新學了個詞便迫不及待往國師身上套,旁的人是不配用她學的東西。
意識到這具虛弱的身體想往後退避這點親昵,妖狐笑容不減,拽住鬆散的衣襟將她拉近。
金眸亮得驚人,像是找到稱心又好玩的物件,一時半會絕不放手的那種。
“就算你死了,我也有的是辦法重新讓你活過來,你要死儘管死去。”
——後麵幾個字要多涼薄有多涼薄,可被妖狐遊戲人間的態度一糅雜,又多了些許純真可愛的輕佻。
說完這句,妖狐耐著性子等國師回複。
不可否認,她的確想看這人麵上失色、極其失態地或驚或怒,用那雙看似無情無欲的手縱情操控她的情.欲,不需複雜的排兵布陣,隻簡單地弄痛她、標記她即可。
有什麼關係呢?反正國師一定會比她先用完力氣倒下,最終仍是她說了算。
個中滋味,都是情.趣而已。
——上回她戲言國師彆氣吐血,之後國師果真吐了血。這回她玩笑不如去死,國師又會怎樣呢?又能怎樣呢?
係統:‘我看不下去了宿主寶寶!我這有能製服妖狐的法寶,隻需要一萬積分!你還能帶到下個世界用!換不換!’
楚纖:。
係統:‘太貴了咩?沒辦法,兌換商店的價格定死了我改不了,但我可以額外送你一堆禮包!這是你第一次用積分嘛,一定要紀念的!’
楚纖:‘不必。’
係統:‘這你能忍?!目標讓你去死耶!’
楚纖:‘嗯,那等我死了再說吧。’
係統:‘……’你6。
“我還沒卑微到那種份上,以死求你什麼——這輩子也不可能。”
國師輕聲說:“倒是你,一邊威脅我不準死,一邊想親近我,不知百年之後我真不在了,你會瘋成什麼樣。”
話音寵溺,仿佛真為百年之後的事憂心。
那雙眸裡的情緒卻是極冷淡極疏離,可見妖狐的某句話的確觸到了底線。
“瘋?”
不愧在這身白衣身邊待了這樣久,妖狐也有一張愛哭愛鬨的假麵具,此刻懶得戴上。
她紅唇彎彎,笑得明媚張揚,貼著國師耳側,以呢喃般的曖昧氣音輕言細語:“你不會想看我瘋的。”
她篤定道。
“也許想呢。”
白衣女子不看她,另一隻手從容拭去唇角溢出的血色,卻是顫了下睫羽,笑說:“你瘋起來會很好看。”
[目標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50]
[目標信任值+10,目前信任值:41]
妖狐定定注視著沾染深紅的指尖,自言自語:“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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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統:‘宿主生命值下降到30%左右了,頂多還剩兩個月。’
楚纖:‘知道了,多謝。’
宿主還真是什麼時候都很客氣啊……
係統:‘哎,不是我說呀宿主,有時候原則沒那麼重要!任務完成才重要!你看你上個世界好不容易坑……咳,賺了那麼多積分,這個世界難道都賠光咩?’
係統:‘這樣吧我自己虧點本,降妖鏈和身份卡我一共隻賣你一萬八點積分,零頭統統給你去了,另外附送首充大禮包和七折折扣,折扣下次就能用,永不過期!’
楚纖:‘不能再便宜點?’
係統:‘!’
宿主寶寶竟然真的動心了!
係統忙說:‘新手禮包給你送兩個!裡麵好東西可多啦,什麼照妖鏡、萬人迷光環碎片……’
係統嘰裡呱啦說了一通,就等著楚纖說‘好’,奈何夢想一直沒有實現。
它再一瞧,楚纖正在看戚州回來的文書。
這文書與其他地方的文書區彆大得很,又臟又破,頁腳皆有磨損,或是沾血或是沾灰,總之一大堆裡挑不出一張好紙。
字跡潦草,有的沒等墨乾就合上了,暈染了好些字形。
不知這一路耗乾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將這厚厚一遝送至京城大官們的桌上。
係統陪她看了會,小聲說:‘林國氣運已儘,戚州隻是個開始。你看那邊的文書就寫著倪州也出了怪病,症狀跟戚州不一樣……’
得病的人形容乾枯,活像是被邪物吸乾了血肉,剩個皮骨虛撐著。他們神誌不清、見活物就咬,連雞狗都不放過。
楚纖:‘症狀類似劇情中的北嵐國。’
係統愣了一下:‘誒?!’之後去查劇情,果真跟宿主說的一樣!
第n次為宿主強大的記憶力折服,係統伏低做小:‘那這個新手禮包……’
楚纖:‘不要。’
係統:‘嚶Q
AQ’所以您剛剛是在玩.弄我麼!
這幾日城內鬨得也很厲害,民眾們堵在宮門口水泄不通,官兵去鎮壓也不過是徒增傷亡。
扶月常去福明樓隔壁一家買糕點,一來二去同那裡的人家相熟,她不顧都尉勸阻開宮門出去,一手拿皇後金令一手執弓羽,竟比那拿刀拿劍的官兵還靈活,站了小半個時辰也沒讓人近身。
隻是才安撫下部分民眾,又有幾個潑皮無賴乾脆衝她甩菜葉子丟雞蛋,還想衝上來抓她的衣服吐她唾沫,滿地打滾耍賴,情況一時失控。
方才不斷往前的官兵似是約好了齊齊後退一步,留扶月一人麵對幾個混賬。
扶月也不急,收了金令便應付上去,或用弓弦絞住他們脖頸,或抽箭羽當利器刺得他們連滾帶爬……
招式又利落又漂亮,一箭射中最後一個無賴的衣領將其釘在城牆之上,民眾堆裡還有人拍手叫好。
扶月並不將那幾人與普通民眾混為一談,拿了他們去他們家搜捕,果真挖出來幾包金葉子,令他們當場招供是受誰驅使。
供出大官了她也不走,仗著皇後金令在手命人去拿大官,又扯出太子。
眼看事態越發無法控製,就有幾位太子黨匆忙趕去宮裡請帝後先將扶月公主請回來,太子失德乃天下第一大醜聞,萬不能讓無知百姓看了笑話。
平日不問朝政的皇帝這時又管事了,一口一個愛卿地喊,明裡暗裡都想讓皇後就此作罷。
老淚縱橫就差一頭碰死金殿的老臣們相互使眼色,看著上座喜怒不辨的皇後,隻覺這事成了大半。
正在此時,有黑衣女侍帶刀闖入金殿,拖著幾個死狗一般的官員丟到正中央。
車輪聲響起,一身白衣的國師端坐輪椅上,由親衛推著入殿。
——若不是這輪椅和衣裳顏色太特彆,大臣們還真認不出這人就是國師。
她不過二十出頭,怎能白了大半頭發?灰白長發全沒有半分生機,枯槁著垂落。
從門口到殿中這些許功夫,她已咳了數次,神態自若收起沾滿血色的帕子,從容看向上座二聖。
她隻開口見禮,餘下的話都是輪椅兩側的黑衣女侍代為傳達,大致含義是眾目睽睽之下,太子犯法應當與庶民同罪。
物證人證齊全,包庇太子便是侮辱皇室,讓天下人誤以為皇室如同太子一般陰毒狡詐、為奪權不顧百姓死活。
廢太子勢在必行。
老臣又說大軒朝虎視眈眈,這裡太子一廢,他們那邊立馬趁政.亂大軍壓境,屆時內憂外患,難道你上戰場禦敵嗎?
說話那人上了年紀,仗著有些聲望素來瞧不起年紀輕輕、憑借一身武力入朝的國師。他不屑地瞧著國師以及她身.下輪椅,諷刺之意根本懶得掩飾。